她以为会有的性别上带来的微妙感觉,似乎并没有产生。圣人对待那六十多岁倔的要死说话难听却又经验丰富,鞭辟入里的老臣,也是这样有点宠溺似的无奈……
圣人要是长着崔季明那张俊脸,在听完那老臣一派激昂发言以后摇头又感慨又理解的一笑,绝对能让掰弯了半个朝堂的男人。
她本以为自己不会被完全当作一个朝臣或者友人对待,但显然圣人用行动也证明了他身为帝王的魅力和能力。
现在想来,最早能心平气和对待她的,应该就是季子介了吧。可惜自从她老是调戏他开始,季子介就开始惊恐的想要逃了,跟她的交流也少了很多。不过到了如今,裴六知道了季子介的真实身份,也有些啼笑皆非。
被另一半人讨厌,就是被那些女子的官员了。
裴六以前在书院里也是稍微被排挤一些的类型,她女冠绯玉的身份和曾经背负的艳名虽然被一大帮有色心没色胆的年轻贵女喜欢,但大部分女官都是想要尽力在朝堂上拼搏,以天下为己任的坚韧认真性子。裴玉绯又一次次在朝堂上被污名,那些女子没什么跟某些肮脏男人接触,或者说被污名过的经历,她们对这点事情有天然的恐慌和盲目性,自然想要跟裴六划清界限,也不是什么出奇的事情。裴六既不生气,也不介意。
就算是不招人待见,但裴六擅长游说,精于识人,又时常能捕捉到某些朝臣藏不住的把柄,到她手里的事儿,就算想尽办法也不会把她难住,这样的效率之下,就算有些人以各种伪装清高的理由说“不喜欢她的为人”,却也喜欢与她共事。
裴六对待别人的态度,大多也是可有可无,她倒是很喜欢竹承语,只可惜一是随着俱泰位置愈发水涨船高,渐渐有取代崔南邦之意,他这个人又说不清楚黑白,一大批臣子蜂拥而上,就差叫他干爹了,她可不想当无数簇拥者之一;再加上她属意在中书省内发展,中书令不论是职能还是在朝堂关系上都和尚书各部有所对立,裴六官职虽不高,却和俱泰走不到一路去。
对于清朗傲骨却偏偏极其信任俱泰的竹承语,从朝堂上看来,两人很难关系好起来啊。
圣人倒是成功洗去了断袖的名声,对于裴六每天画的美美的都是为了去勾引圣人的传言可是怎么也洗不掉了。圣人不是要成婚么,她一咬牙,等不了某个暗示无数次还磨磨唧唧的家伙,她回去了,主动向老张提出——干脆成婚算了。
当然,就算成婚了,大概也有一堆人说老张头上冒绿光,什么“当然是选择原谅她”之类的,但关起门来,谁自己日子过得好或不好,心里清楚得很。
从感情上而言,她与张富十好了几年了,他不够热情更不够浪漫,要在她少女时候大概怎么看都觉得这个家伙碍眼;但如今渐渐觉出来了,他实在是□□定靠谱。别人是柴火,噼里啪啦烧的火星四溅,上一秒还火舌窜起,下一秒就可能塌成了木灰;他是块埋在下头默默燃烧的炭块儿,外面看着又黑又灰,切开了头,烧红了的芯儿能毫不显露,默默燃到死那天一样。
这大概是她人生中谈的最无趣又最长的一段感情了。
有时候也感叹或许自己也老了,朝堂上再怎么狂喷众人,好似让他给磨得,或者是让颠沛流离给磨的,少了一点要天下人陪葬似的疯狗气质。钝了一点的她,对待这样的张富十,自然也是想作作不动,不作又觉得差了点什么。
前思后想,无路可退之中,就渐渐有点离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