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步向外走去,俱泰抬起头来,只看到屏风后,一直坐在后面的博起身,连忙跟上了殷胥的步伐,在夜色里回头望了一眼俱泰,朝外走去。
俱泰似乎以为自己要哭出来了,一摸却又没掉下来眼泪,忍不住站起身来:“唉,你是铁打的魂儿,可怎么也不许我老啊……”
裴六接到圣人送出来的消息已经是深夜了,张富十脱离魏军后早已独当一面,其结果也就是一年有八个月都不在家,她醒来的时候习惯性摸了摸旁边的床铺,人自然不可能在。
宫内的信是耐冬手底下的黄门送来的,裴六披衣出来便见,坐在榻上打着哈欠听。她就算是年纪大了,也是和整天跟清水煮白菜的竹承语两个风格,艳光四射,薛妃当年也没她敢穿,那黄门都不敢抬头。
裴六托腮,家里养的白猫儿跳上榻来,趴在她膝头乱蹭。
那黄门低下头去:“宫里的意思是,这几日浙地官员来洛阳,钱相不便开口,刘将军牵扯不清,季将军依然不想掺和,还要请您来——”
裴六接口:“当这个接戏的人啊。圣人养臣,专养我们这种出来挥舞棒子的‘佞臣’,我知晓了,信拿来。不要我深夜进宫就不错了,幸好孩子大了,早些年孩子还离不了身的时候,真是不想在中书干了。天天往宫里跑,自打季将军成了皇后之后,我就天天让人诟病成婚后还想往圣人眼前凑——“
她年纪大了,倒也是嘴上多话的毛病出来了。
裴六还随口说着什么:“也不看圣人什么时候招女人喜欢过……”下一秒就僵在原地住了口。黄门抬头,只看着裴六眼里光一闪,肩软下去,想把信放到一边又放不开,叹道:“圣人终究是……唉,终究是那个圣人。谁要是觉得他年岁大了可以忽悠了,抑或是觉得他也能服软也能妥协了,那真是多想了。”
她说着招手,把桌案上的几片金叶子递给那位黄门,道:“麻烦您在跟耐冬公公传句话。我裴六啊,人生这一口气争得差不多了,没圣人也没我今天花枝招展的站在左首指着鼻子骂他们。他的意思我懂了,我自己这派,会看好管好,人少势薄,又在洛阳,出不了钱相那样的事情。我也不会让圣人为难。”
这话说是传给耐冬的,谁还不知道给耐冬传话就是跟圣人说。
耐冬总会找个合适的机会,把准确的意思表达给圣人的。
那黄门连忙接过,笑道:“是,奴保准给传去。”
裴六笑:“你也是个能接任的半个红人了,耐冬也看重你啊。哎,你说这夫妻俩是那什么做成的人,一个病了几年,还朝依然是当年风范;一个女子身份昭显,却仍然带兵打仗无所不利。真是铜铸的一对儿啊。”
她敢随口说两句圣人的事儿,黄门可不敢,连忙笑着退下了。
而她口中这对儿铜铸的人,如今正坐在宫内。这夫妻都做了大半辈子了,崔季明已经是随意到了极点。她趴在床上,殷胥刚刚坐起来在她旁边,她伸手正在捡殷胥掉在枕头上的头发,对着光看:“哎呦,你都老透了,这头发掉的啊。你要不回头染个头得了,脸其实没怎么变,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