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该让良玉瞧瞧你此时的模样。”
君王的轻叹熏得雪衣身子僵硬。
她似乎言了不该言的事情。
今时是阿姊在宗中代母行令。若是阿姊,知晓君王因她一言,便看竹简而弃批折,她怕躲不过一堆好罚……
储雪衣如是想着,面色发白。
直到由暗纹裹着的折子在君王的指尖折出暖光,储雪衣才了然明悟,君王不过是一时兴起,并不会与她在这小事上为难。
瞥着雪衣忽明忽暗的面色,姚怀远轻笑着将竹简上的“安”字转成言语:“这竹简乃良玉所刻。她说,北地的战事已经平了……”
“平了?”被突如其来的喜讯击溃,储雪衣小退半步,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阿姊竟是将北地平了……”
“是啊……卿的好阿姊平了北地……”姚怀远弯眉道,“北地苦寒……先帝登基四十载,屡征不得。孤以为,欲取北地,至少还得十年。何曾想,旁人一世都难成的功业,良玉竟只用了五年……”
“都是陛下圣明!”俯身与姚怀远一拜,储雪衣颊边皆是桃红。
她的阿姊,不过二十出头,竟是这般厉害!
“呵……”伸手将雪衣扶起,姚怀远温声道,“都是你储家的阴德……”
“陛下谬赞了!”雪衣抬眸望着毫无嫉色的君王,笑道,“储氏门楣能出阿姊那么个奇女子已是占了百世的气运,何敢贪功?都是陛下福德……”
“你却是会说话。”姚怀远敛袖从一侧的案上取出一本名册,低笑着吩咐道,“待传罢右相觐见,你便回府歇几日吧……良玉的封赏,孤自会斟酌……”
言罢,姚怀远便将思绪都凝到手中的名册上。
秋后是问斩的好时节,她却不怎么乐意伤人。说她优柔也好,寡断也罢。斩杀一事归于国主,原就秉着爱惜子民的夙愿。
为君六载,姚怀远始终深信民为国本,君国一体,伤民即是伤己。
至于自身福祸荣辱,便是神鬼之事,飘渺如烟,不可窥看。
“唉……”敛神端朱笔从厚厚的名册里挑出几个酸朽名字,姚怀远蹙眉理清开春时永宁贪污案的脉络。
永宁一案,原不该追究。
奈何,此案关乎国本。
想着永宁一地竟是有千余子弟,因未曾与太守行贿而耽搁前程,姚怀远便觉得这册上大大小小百十个官吏着实当可恨。
祈国官阁俸禄之高,素有民怨。
如若再填上这些尸位素餐之徒,那颓势便无人能挽。
好在朝中还有如良玉,明鸢这类能臣。
“明卿,你说这几人该如何处置?”锁眉念过那些熟悉到闭眼都能诵出的名字,姚怀远抬眼望向跪在殿中的女相明鸢。
她想听听明鸢的意思。
明鸢与她相识十五载,曾侍读左右,又是肱骨之臣。
“回陛下……”见姚怀远的视线已落到自己这处,明鸢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一玉印呈上,保住名册上的众人,“昌王已经自缢在府邸,臣不辱使命……”
“恩?昌王已死?”亲手接过玉印,姚怀远愕然。
废储昌王竟是这般轻易就死了?明明上月才赐地南郡不是?
记过昌王姚念安离京时,那双满是愤恨的眼睛,姚怀远眼神黯了黯。
虽早在遣明鸢办差前,便知晓昌王是贪污案主谋……但如此突然的离世,委实太过蹊跷了。
是不是有人嫁祸了念安?
重新将精力凝到明鸢身上,姚怀远思绪百转。
昌王的差事是明鸢办的,昌王的死因恐怕只有明鸢能说明白。
“昌王是何时离世的?”姚怀远眸中划过深意。
明鸢道:“回陛下,是今晨。”
“今晨?”盯着眼前那双闪着机敏的眸子,姚怀远还想再问,明鸢已叩首将昌王写的自白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