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抚着他的手掌,都是疤,深深浅浅的凿痕。当下也不见诛银表现出什么怨恨,只是看,李青的手指头圆润而纤长。
「倒没有。只是你知道,而今我没办法时时接近宴君了。」
还想多关心他几句,诛银开口就提正事,反而噎得他一时说不出话。于是沉默下来,李青凝视着诛银映在灯豆下病白无生气的脸,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似也不甚关心──忽地想起自己这弟弟,过去两年作的是太子的男宠。男宠是什么?就是和后宫嫔妃般,用来取悦贵族欲望的……李青念及至此,脸上不禁一红。又想到诛银的立场,怕比侍寝的婢女来得更轻、更贱。一下子感到心疼,恨不得就这样带他离开这地方。
「没关系的。苏少迟那人……你不必再费尽心机地贴在他身边了。战事胶着,他和黎国公主这桩婚事,正是我们的机会!我想趁这时机,让你重回日光下,只须办成这件事──」
杀掉一人。
李青比出一根食指,脑袋前探,覆在诛银耳边轻声讲了个名字。不是诛银想的人,但细思起来也没什么不妥当,正是恰如其分的安排,把危机变成转机、再将转机化为他们稳固李家的时机。
「你只须在合适的日子取那人性命。届时我安排人手,把事情处理妥当。其它的,交给这风声去传。我们回祺国,等宴黎两国两败俱伤,大祺能从中得利,你便是英雄。」
那个人,诛银确实想杀。他感觉到手指末端变得冰冷,突然渴望能握着他惯用的尖刀。但一用力,他只碰到李青软绵绵的手掌,脑袋「轰」地冷下来,思路也转而清晰。
「哥,你有没有想过,兴许这计划第一步就猜错。我这身分,黎国说不准会把矛头指向大祺,届时李家三边不是人,逃都没有逃的空间。」
「不会的。熙儿,你不晓得外面的人。他们从不知你来历,只道你是──」
李青顿了一下,小心地转了个说法。
「只道你是个可怜又可恨的南人。说你这身伤,是给苏少迟弄的。你是当今宴君曾经的……禁脔,谁又晓得你是李家夭子?」
他是苏少迟的。原来如此。诛银垂下眼,他居然有个确切的身分了,扮了他二哥这么久、这么长的日子,假戏真作、爱恨不分。苏少迟的禁脔,他这下有了个身分,这是件多稀罕的事。
「我明白了。」
他是个刺客,刺客的宿命终为双手染血。他很想问问李青是否亲手碰过尸身的温热,但一想,冀望自己的家人所遇坎坷,又算什么道理?
「你自己──也务必保重。」
李青拍了拍他的手,眼色柔和,轻轻在他额上落下一吻。这一吻是亲人间的短暂告别,于诛银而言,却更似此生绝决。
2.
车舟劳顿,黎国的常安公主终于来到关外。常安自小娇弱,旅途的颠簸使她几乎没有精神注意沿途风景。父王日前匆匆决定了她的婚事,没怎么准备便离开故乡。这一联姻,常安明白她大概再也回不去黎国,脸上不免显露伤感,引得贴身服侍的婢女很是担心。
「您没事吧?」
服侍她的婢女叫阿碧,正把头探进马车,满脸担忧地看着主子。常安公主扶着额头,挤出一个笑,斜着身子拉住阿碧的手,方才觉得安心了些。
「没什么,只是有点……晕。我一想到没来得及与姐姐告别,便觉得这趟走得太仓促了。」
她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