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煜一愣,先前因为离得近,所以顾笙跟老板说的话,他也听到了,如今老板打算出尔反尔,陈煜倒也不敢多说什么。
“我马上去办。”
“告诉他们,寸步不离的跟着顾小姐,不要跟丢了。”
“是。”
在陈煜看来,老板出尔反尔,明明允诺顾笙,却没应诺;但在陆子初看来,有些事错一次可以被原谅,但若是继续犯错,就接近愚蠢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韩愈若是离婚还好,倘若一切只是幌子,他总不能任由对方宰割。
信任?他和他之间哪还有什么信任?
隆冬t市,冷的放肆,寒气逼退了所有的温暖,整座城仿佛掉进了冰窟窿里。
韩愈在年关最忙的时候,放下手头所有工作,跟顾笙有了这次同班航行。
明明是夫妻,却像是分割在两个世界的人,囚禁在密封的玻璃容器里,感触最深的就是窒息。
放手,说着容易,张张嘴的事,但做起来却很难。
从一纸婚约,到现如今的离婚收场,他用了整整七年。
日子,不知不觉间就这么从他指缝间溜走了。他在人前有多高傲,在她面前就有多谦卑,收起所有自信,每一步都走得谨谨慎慎,唯恐失去她。
他以为他会一生待她好,情爱藏匿的深,盘桓的也就越深,但再多的好,最终抵不过人命相隔。
当飞机驶离t市的那一刻,似乎完成了最伟大的飞跃。一个韩愈,一个顾笙,该是怎样的百感交集。
顾笙曾以为她在清醒的情况下,不会和韩愈有这么和平共处的时候,但真当坐在一起时,却是心平如水,过往种种宛如水月镜花。
离婚,她决然,他有情。
不是她不懂他,是她开始懂他的时候,她和陆子初已经牵手走了很远。
在阿笙那些未曾开启的言语里,何尝没有最后一丝良善?这样很好,不要竭力挽留,有情一方总要把尊严留给自己,转过身痛苦也只是自己的,她能表达良善的方法只有一种,在他转身的时候,帮他完善潇洒。
前座有一对恋人,或许他们已是夫妻,话语缓缓响起。
女人:“我有时候会想到我们的未来,不是只有我自己,也不是只有你,而是我们两个人。”
男人:“远离国内,从此以后定居美国,面对周围陌生的一切,会感到害怕吗?”
女人:“不是还有你吗?住在中国或是住在美国,其实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因为家里有一个你;至于工作和朋友,总要慢慢适应,无非是时间问题。”
男人:“对你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女人:“未来,我们一定要在一起。”
那一句“未来,我们一定要在一起”让韩愈泪凝于眶。
“曾经的韩愈,你还记得吗?”他忽然开口问阿笙。
阿笙说:“有点酷,有点拽;走路的时候习惯两只手插在口袋里;面对不想应酬的人,会撇嘴离开,装作没看见对方。”
“我那时候是不是常欺负你?”
“偶尔欺负,却会心怀恻隐之心。”
似是想起过往事,他笑了:“记忆最深的,是你画圈圈诅咒我。”
“……”
泪,不知因何,忽然流了下来。时间啊时间,怎么会让记忆中的人变得如此面目全非。
他撇了脸不看她,过了一会儿才说:“你以后不要跑步,容易跌倒;走路的时候要看路……”喉咙里忽然有了哽咽。
不说了,不说了,说多了都是伤。
t市雾气弥漫,大雪终于停了,整座城仿佛笼罩在冰雪之中,朦胧冷清。
跟阿笙同往洛杉矶的人前不久打来了电话:跟丢了。
陈煜说:“先生,我已经让他们改道去韩家了。”
医院里,陆子初怕惊动父亲,拿着电话走出病房,一阵静默。
半晌,语调轻淡响起:“就这样吧!”
哪样?他没说个明白,陈煜也没问,时间刚及凌晨,陈煜一通电话打来,虽说没惊动陆昌平,却惊醒了韩淑慧。
韩淑慧夜间睡着,原以为陆子初已经回去了,没想到一睁眼还在病房里,待他重新回到病房,忍不住开口道:“你爸爸有我照顾,没什么不放心的,快回去休息吧!”
陆子初站在床前,看了父亲一会儿,这才拍拍母亲的肩,转身朝外走,路过一旁的家具桌案时,脚步微顿,那里放着两个玻璃瓶,其中一只装着黑巧克力,另外一只装着五颜六色的小星星。
谁送来了的?回头看了一眼韩淑慧,她正帮陆昌平擦汗,也便收回目光离开了。
驱车回去的途中,陆子初给阿笙打电话,听到她的声音,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阿笙言语异常,陆子初没听出来,因为前方传来一阵哭声,陆子初思维片刻停滞,凝神望去,凌晨送丧,快赶上拍鬼片了。
每个人的手臂上都缠着黑纱,还有人在腰间扎了麻布腰带,烟火齐鸣时,陆子初把车停下来,揉了揉眉心。
果真是生死无常。
阿笙在电话那端也听到了这边的哭声,只不过很微弱,问陆子初:“谁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