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漆黑的夜里,宋吟秋隐约辨得刻意没让落锁的偏门。她走上台阶推门,一只脚已经跨过了门槛,却兀地回头。
她腰上坠着玉兔纹样的荷包——那是唯一留下的从集市上购置的东西。
沈知弈站在街对面,仰头看她。
屋檐下的灯笼衬着一缕微冷的月光,她单手扯紧了大氅,动了动唇。
沈知弈看懂了她的唇语。
那是她方才呷着那盏粗茶时曾说过的。
“珍重。”
第14章暗涌
沈知弈目送宋吟秋的身影消失在吱呀作响的木门后。孤月高悬,他似还能听见几条街之隔的丝竹乐声,但想来豫王府庭院曲折,回廊幽深,大抵府中是满院避世的寂寥清冷。
转过街角,他走出几步,估量与豫王府的距离已经差不多了。他顺势停住脚步,斜睨一眼巷口,淡淡道:
“不知是哪位前辈?随我与世子一路至此,眼下世子也回了,只剩你我,不妨开诚布公。”
巷口暗处,一个苍老的声音笑起来:“沈将军好耳力。”
沈知弈听得话音有些耳熟,他心下一动,已知来人是谁。
“木将军,”他转过身,正向行礼道,“晚辈有礼。”
“如今皇上已恩准我告老还乡,算不得将军了,”木弦惊从阴影里走出来,负手而立,“倒是你,如此年轻的骁骑将军,可是本朝恩典头一例。”
沈知弈摸不准木弦惊的心思,但既然他有心退出朝堂的风波纷纭,大抵也算不得是敌手。
他以退为进,道:“承蒙将军抬爱。只是深夜跟随,并非君子所为,将军所为何事,不妨择日再谈,晚辈略备薄礼,登门造访。”
谁知木弦惊走近两步,这一回,沈知弈看清了他身形掩不住的衰老之态。他爽朗地笑道:“我乃行伍出身,行兵打仗之人,不讲京中这些虚礼。你不过借口就此与我作别,这我可不能遂了你的意。”
他顿了顿,笃定了沈知弈不会拒绝:“为着不打扰你跟那豫王世子……我可是跟了一路。你放心,我看那世子不像是有武功傍身的,不会知晓我一直跟着。好不容易寻着机会,此处却不是说话的地儿。我们还得找个地方坐下来,细细聊过才是。”
沈知弈见木弦惊果真无恶意,又想到他既是主动举荐了自己,想必也不至于木已成舟方断了自己的后路。
他悄无声息地松了一口气,道:“前辈安排便是,晚辈哪有不遵从的道理。”
木弦惊微笑道:“如此甚好,你且随我来。”
沈知弈跟着他七拐八绕,进了一条幽深的小巷。这一片多是普通百姓的民宅,他竟想不到木弦惊回京城没几天,便在民宅区有了可歇脚的地儿。
他跟随木弦惊进了屋,左右打量一番,见屋内家具大多落了灰,未有面前的一方几案尚且算得上干净。茶壶外围有不明显的新鲜水渍,显然是前不久刚被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