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说话的那位将领仍不以为然,冷哼一声道:“我看他恐怕是从未踏出过京城半步,不晓得沙场刀剑无眼,拿治国当儿戏罢了。”
儒将仍反驳道:“现如今北疆荒芜,人人都到调任北疆便是与流放无异,又有谁到了这儿不是受罪?”
他说罢,兀地想起什么来,仓促瞥了沈知弈一眼,见他神色淡然,似是没听清,便放下心来,又补了一句道:
“不想豫王当年沙场征战如何骁勇,养出的世子也是这么个不争气的。”
副将咳了一声,道:“且住,圣意不可揣度。世子代职乃是皇上钦点,说话还是得谨慎为上。”
他转向沈知弈,问道:“沈将军,你不久前曾于京中任职,可对这位豫王世子有几分了解?”
沈知弈定了定神,答道:“世子年十五有余,心性尚佳。”
这便无形中打了先前出言诋毁世子的将领的脸,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汇集在沈知弈身上。
副将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
他顿了顿,又道:“军中虽不讲究虚礼,但世子毕竟是代行藩王之权,依着大统的礼数,我们仍应派遣一位品级高者出城接引世子车马。”
他的目光最终定在沈知弈身上:“沈将军,你对京中人事尚还熟悉。就由你带人马代领此事,可好?”
沈知弈心下一动,道:“将军谬赞了。我前去迎接世子便是。”
迎接藩王之礼,需得提前几日前往给驿站,并白日在郊外候着,实则并不是件轻松的差事。沈知弈答应得爽快,副将一面欣赏于他的气度,而另一面也不禁问道:
“同为朝臣,你可与豫王世子相识?”
一瞬间,豫王府席间的觥筹,醉花楼深夜的红烛,上元花灯下的金棕色影子,一齐涌上心头。
他曾以为再相见时,已是一别数年。
一片嘈杂中,他好像抓住了平静湖水中那一颗惊扰心绪的棋子。
他于是道:“相见恨晚,应是旧知交。”
第19章府苑
宋吟秋车马到北疆那日,正是国土最北处河流融化之时。
日头正盛,却并不十分焦毒。宋吟秋掀开车帘,流木策马来报:
“殿下,已经能看见北疆来迎的仪仗了。”
她闻言,探头向外望去,却见一片黄沙之中,地平线尽头蓦地生出一道银线来。
她不知那常年浸在粗砂中的盔甲又经了铁匠打磨,数日后方才成了这等精致模样,偏又不失英气。
宋吟秋常年见的是皇帝身边的近卫,以及皇城中精锐装备的轻骑。但他们却远不及北疆战士的豪性,那是从黄沙中淬炼出的刀,每一把都有着最锋利的刃,是谈笑间啖酒炙肉浴火而成的铿锵。
而银线之前,骏马之上乘着一道熟悉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