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洵踌躇两步,到底还是下了楼,走到向绥旁边落座。
向绥嫌弃地一连挪远两个位置,才开始吃饭。
一时间除了碗筷间轻微碰撞的声音,再无其他,两人安静无言。
“我吃完了。”傅洵朝她靠过来,没头没尾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哦,所以呢?”向绥依然面无表情,慢条斯理擦拭嘴唇。
“所以,要不要继续实践我之前的提议。”
“你凭什么觉得我……”她还没说完,就被接踵而来的男声打断。
“你绑我。”
向绥眼皮一跳,一时失语,感觉手里被塞了什么东西,低头看去,掌心躺着的赫然是一根鲜红的绸绳。
上午发生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行啊,”她笑了一下,很干脆的点头,“本小姐大发慈悲,满足你的请求。”
她一边弯眉眼一边给红绳打卷,一步一步向上跨越台阶。
傅洵却并没变得轻松。
她又自称本小姐了。
傅洵赶到房间时,第一眼没看到人的身影,再细细找寻一番,才发觉那女孩原是蹲在地上,被床上迭好的被子挡住了。
向绥正在手机上搜合适的视频。
网上有许多新奇又精致的绑法,可惜她遗憾的发现,自己的绸绳不够长,做不到全身捆绑,只能退而求其次,只缚住上半身。
有了,这个不错。
她眼睛亮亮的,随即丢下手机挪了个带靠背的椅子过来,放到床边她的正对面,抬手唤傅洵过去坐下。
“你坐到这,手移到椅背后面并拢,别动。”
傅洵挑眉,闷不做声遵循她的话一一做好。
向绥捏着鲜红的绸带,先在脖颈松松绕过一圈,再顺延向下,剐蹭嶙峋的锁骨,在锁骨中央交迭打圈,而后……就没有然后了,她发现这个绳结异常复杂,跟着视频学过一遍竟还没学透。
她不信邪,拆掉重打,这次有点像样了,但形状不尽人意。
再拆,再打,打完结又拆,反反复复弄过许久。向绥在很多方面都可以说是天赋异禀,可是绳艺这门手艺活,她并不精通。
练着练着,几绺发丝松散开来,自鬓旁滑落至肩头,向绥双手鼓捣着绳艺,正是用功之时,又觉得耳根被毛茸茸的细发瘙弄得发痒,微微耸肩,歪头蹭挠,顷刻痒意得到舒缓,悄摸的缓一口气。
她以为没人瞧见,可等得实在无聊的傅洵分秒不差全瞧进了眼。
这模样实在可爱,他也悄悄弯了眉。
“怎么就这么丑……”她小声咕哝着,分外不解。
傅洵迟疑片晌,终于试探着问道:“要不…我教你?”
“哟,您还挺熟练的,平时没少看吧?”向绥刚研究出一点门路,就听见这话,无语地直翻白眼。“切忌白日宣淫啊,傅同学。”她一面这样说,一面身体前倾,不住摇头,十分惋惜的模样。
傅洵刚进家门时的话被她原封不动打包送回,顿时感觉神清气爽,扬眉吐气一样。
忌白日宣淫?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傅洵止不住腹诽,不过他可没胆子说出口。若换作从前的傅洵,比这更过火的台他都敢拆,可现在……他无形中矮了向绥一头。
有古人肩耸似老鹰,膝屈如羊羔,被称为卑微之态;傅洵两肩宽广平整不曾崎岖,膝盖紧实流畅并未虚软,却依然鸢肩羔膝,自比尘垢秕糠。
灰尘,污垢,谷秕,米糠,是随处可见而人人嫌恶的无用之物。
傅洵不想,也不愿成为。
但向绥与他注定是平面直角坐标系上的xy轴,除原点外再没有任何接触点,可这唯一的原点,也是建立在仇恨之上的。
他们原本不该相知相识。
不由记起自己曾对傅庭儒与沉书郡说过的话:“放心,我有分寸”。他以为那种甚至算不上保证的要求太过信手拈来,轻而易举就可以遵守。而今他心中唯有苦笑一声,笑自负,笑张狂,末了笑起自己。
情感之事,哪里又是那么操控自如的呢。
他该抽身吗?他该抽身的。
他甘心抽身吗?他怎会甘心。
这或许是一道文科题,文科题一贯没有完完全全的标准答案。
他在学习上一向如云得水,每门科目都名列前茅,但他更擅长的其实是理科一类。
他注视着面前全神贯注在自己胸前打绳结的少女,冒出少有的迷茫与疑问。
可是,好学生,好班长,好女孩,好...向绥。
我不会写,你教教我好不好?这是文科题,但我需要标准答案。
傅洵在长久的静默中呈现出异常温顺的一面,向绥没忍住轻拍他的头,又顺着发丝走向捋了捋,“有点乖。”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了下。
“你……”
“好了,”她主动截断话头,“后背挺直。”
傅洵微微怅口气,顺从地挺直脊梁骨,方便了女孩的动作。
绳艺最终完美收官,末端止于后腰陷窝处。
向绥欣赏着自己伟大的杰作,满意的点点头。
女士校服软趴趴地躺在床上,无人问津,临了也没能等来主人垂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