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她说让他走,他就真的走了,不过虽然他走了,可她发了火,胸口没有那么憋闷了,倒是睡了个好觉。
早晨醒来,躺在榻上,她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神清气爽,哑巴侍女撩开帘子,走了进来伺候,随着哑巴侍女而来的,还有一股熟悉的香味。
她掀被起身走到外间,矮几上的碟子里摆着几个焦酥的芝麻葱香胡饼。
昨天一整日都未进食,她正饿得饥肠辘辘,这会儿一瞧见爱吃的酥饼,口水不受控地在舌下汇集,肚子也咕噜噜叫了起来。
可她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有伸手,让哑巴侍女端下去,换了别的饭食来。
景行听了哑巴侍女的回禀,到了内院,等到她慢腾腾梳洗更衣过后,才受诏入了卧房,躬身问道:“夫人可是觉得酥饼不合胃口?”
“怎么?那酥饼我是非吃不可么?”她捏起汤匙,散漫抬头瞟了一眼景行。
“那倒不是”,景行笑容满面,“只是公子说夫人爱吃这个,一早出门前,特意吩咐让人预备下的”,那笑容恰到好处,既不逾越也不谄媚。
“你们公子出门了?”
“是”,景行觑着她的脸色,回道:“今日是…南郊祭祀,公子未到寅时就去了宫里”。
祭祀都是有吉时的,难怪他这样早就出门。
她垂着眼,慢慢搅动清粥,心里不住地琢磨,她记得他离开卧房之时,已是丑时,未到寅时就出门,也就是说一夜他也就打了个盹儿。
昨夜他脸色苍白,看着像是病了,今日的南郊祭祀,又是跪拜又要走路的,有他受的了,她暗暗撇了撇嘴。
用过早饭,她在小花园里散步,二十四节气里的小雪刚过,花园里大半花草都谢了,只有山茶花正鼓着花苞,并没什么看头。
一阵气势恢宏的号角声从东南方向传来,惊天动地似的,格外清晰,是祭祀的礼乐之声。
南郊祭祀开始了。
她眼神空洞望向东南方的天空,想象着皇帝头戴十二旒冕冠,身着玄色冕服,脚踩赤舄,登上銮驾的样子,怅然若失。
走在山茶花树间,她思绪如潮。
她知道燕绥是喜欢自己的,可这点喜欢又能顶什么用呢。
在未央宫里,除了陛下的爱,她什么都有了,可在他身边,除了他许诺的爱,她什么都没有。
若是这辈子隐姓埋名跟着他,等他哪日厌倦了,自己就彻底没了退路,下场不过就是守在他的内院了此残生,甚而更加悲惨,像内院的那个女人一样,随随便便就被他打发出去或者转赠旁人。
在未央宫,只要她再有个皇子,悉心教养,将来就算皇子做不得皇帝,也能混个闲散王爷,她跟着一起出宫,海阔天空的,不比仰人鼻息要好?
再说了,燕绥对她的事了如指掌,她对燕绥的事却知之甚少,单从这一点看,她就不能轻易冒险。
她掰住一束山茶花的枝桠,咬了咬唇瓣,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对哑巴侍女说:“你去告诉景行,我要见那个女人”。
见哑巴侍女不懂似的,她又说:“内院那个弹琴的女人”。
未央宫的披香殿里,萧婕妤也正听着外头的动静,鼓乐声小了,青柠进来回话,“陛下已经出了安门”。
萧婕妤靠着软枕,喝下一碗参鸡汤,将空碗随手递给建信侯夫人,点了点头,“知道了”。
乳母刚给小皇子喂完奶,抱了过来,建信侯夫人瞧见了,将玉碗搁在一旁,问萧婕妤,“陛下给小皇子赐了什么名字?”
萧婕妤拿帕子擦了擦嘴角,说:“晟”,说完,让青柠从书案取过写了名字的帖子,递给建信侯夫人。
建信侯夫人接过字帖看了看,问:“晟字怎么讲?”
“寓意是正午的太阳”,萧婕妤回忆着皇帝的话,说给建信侯夫人听,“我曾跟陛下提起过怀孕之初梦见太阳入怀,陛下说这是大大的吉兆,正好孩子出生的时辰是午时,陛下就给孩子想了两个名字,一个是炎字,一个是晟字,太卜测算过,都是极好的名字,我便从中选了晟字”。
“正午的太阳”,建信侯夫人满意地点点头,“陛下费心了,是个好名字”。
“陛下赐的名字,自然是极好的,是不是,晟儿?”萧婕妤满脸笑意,从乳母手里接过了孩子,抱在怀里轻轻摇晃。
“哎,也不知道你阿姐如今怎么样了?还没抽出空儿来去看看她”,萧婕妤生完皇子,建信侯夫人算是卸下了一桩心事,看着萧婕妤事事圆满,又记起甘泉宫养病的皇后来了。
“有太医照管着,想必也是无碍的”,萧婕妤的话不冷不热的。
“可你阿姐实在是看着不像是无碍的样子”
“那也没办法,各人有各人的命数,谁也拗不过命去”,说完话,萧婕妤自顾自地逗弄孩子,建信侯夫人从旁瞧着,神色诡谲。
琇莹被带了过来,跪到了她的跟前。
她放下书卷,慢悠悠起身,走到琇莹面前,挑起她的下巴左看右看,看了一会儿,不由赞赏道:“长得确实不错,是个美人,难怪他千里迢迢把你带了回来”。
琇莹羞涩低头。
她又问:“多大了?”
“十六”,琇莹的声音娇娇弱弱的。
“年龄小,声音也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