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马上就有大胆的雌性想上去拦住他,却被同伴拉回来了,“别动,那是梅甘大人的兽人,燕南!”他的兽人?孔才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挑起一个不怀好意的笑,用右脚点点站在下面的雌性:“你的老情人来了,不和他说些什么吗?”
梅甘从光贝的尸体出现后就很沉默,但听到领导者的话,他还是默默走出来,来到雌性们特意为他空出来的空地上——那位置正好和兽人面对面。
燕南抿着嘴巴,向着他走了两步,冷不防地双脚沾上黏腻的黑血。他低头看了看,一具残破的兽人的尸体就被扔在脚边。那尸体身上没有一块好肉,都是乌青,脑袋上也破了一个大洞,从里面源源不断地流出凄惨的黑血。
那个兽人应该是在兽化的半途中受到致命攻击的,他的双手双脚还停留在过渡期的样子,不像人类的也不像兽类的爪子,软塌塌的一堆肉块。手上的指甲不知道是被谁拔光了,伤口不停地流着脓水,实在是恶心极了。
燕南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转而盯着这个陪伴了自己将近十年的雌性,一瞬不瞬地“他说的都是真的?”雌性没有很快回答,一时间场面陷入不安的沉默中,四周只有围观者们窃窃私语的声音,他们打量两人的目光不带善意。
梅甘微微低着头,心神动摇。早就下定决心要完全冷酷、完全封闭的心不知怎么的又裂开了一条缝。他习惯性地保持温柔浅笑,下唇却被死死地咬住,以至于出血,没办法动摇啊,他打小就被组织送进来,学习仪态,学习温柔,努力成为一个优秀的雌性。
然后按照组织的意思和部落上层的兽人结对,为他生子、曲意逢迎,借助他的力量接触部落中心事务。这么一步一步走来,多年布局经营才有了今天,真的不可以放弃……
下意识地甩头,想甩开两人过往十年温柔缱绻的回忆,雌性抬头,微笑温柔着一如从前,说出的话却毫不留情,“是的,我跟着燕南大人只是为了做内应。”
“跟我回去!”燕南皱紧眉头,他向来是个大男子主义者,说话口吻总是带着不容商量的意气,“跟我回去。”
回去,和以前一样。
怎么可能一样。梅甘摇摇头,不知道在笑谁傻,他转身就想走。
兽人急急几步追上去,一边抬起手,僵硬地想尝试着做出那个在想象中已经做过很多次,但现实中一次都没有实现过的搂抱的动作——在一起那么多年,明明有无数次情到浓时,他想将雌性抱进怀里,但是硬派作风作祟,最终只能尴尬地换成别的动作。
然而这最后一次也没有成功,手还没落下,孔才木就突然出声,“梅甘,叙旧结束,开始干活!”他隔空扔过来一个火把,正扔在两人之间,“快给我把这里烧光!”
雌性毫不犹豫地弯腰捡起火把,燕南只好变抱为拦,干脆强制把人拦住扛回家算了,他是这么打算的。面前却突然出现一队统一身穿黑色制服的雌性,他们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二话不说直接抡武器,就动起手来。
兽人一时之间招架不住,被从梅甘身边赶开了,他愤怒地挣扎,想索性兽化摆脱桎梏。但一旦解放兽力,兽化还未至一半,就总有人迅速扑上来,用刀剑长枪之类的狠狠地在身体上砍上几招,逼得他不得不放弃兽化。
燕南疲于应付的时候,也在暗暗心惊。兽化的那几秒是兽人最没有防范力的时候,筋肉都在经历重组变化,根本无法及时保护自己。这本来是不能为雌性知道的秘密,却没想到对方连这一点都掌握了。
“这么多年的助理可不是白做的,”孔才木凉凉地挑拨。眼看被火光吸引,变异兽们已经接近这里了,他不敢再等,率先往外走,雌性们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另有一队人员为他保驾护航。临出门前,他还意有所指地丢下一句,“记着,要烧的什么也不留。”
彼时,梅甘已经将屋子里外洒满了油,一接触到火星便熊熊燃烧起来。那火舌像仿佛发了疯似的,随风四处乱涨,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火红的光焰倒映在雌性温柔的黑眸里,格外妖异。
要烧得什么也不剩?梅甘愣了一下,猛地回头去看,果然燕南已经躺在地上,闭着眼睛死生不知,而原来围着他的那队雌性早已经撤退了。毫不迟疑地,他逼近兽人,一步比一步更急,寒光闪过,一把猝了毒的短匕就挥出去了。
“铛!”一支箭恰恰从斜刺里飞过来,直直地撞上匕首将它击飞了出去。与此同时,白决从大宅外现身,一举跃过路障,几步赶到两人之间。
“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一次,”起先有些惊愕,看见是他,中年雌性便释然地笑了,一点儿也没有着恼的样子。“我们也是有缘分,我看着你来,你看着我走。”
白决平静地看着对面微微笑着,仍然面目柔和的雌性,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垂下拿着武器的手,“我早该想到的,之前就有那么多不对劲。和燕南大人见面时是,之前你发现孔才木能造武器的时候也是。”
他起先以为对方在铺子里的那种表现是被魂穿汤姆苏光环笼罩了,太过激动,还一口气下了大笔订单。现在想想,那应该是发现值得拉拢者的激动吧,订单则是为了给后来出现的神秘力量配齐装备做准备……
“我的表现有那么明显?”梅甘有些吃惊。
“明显。我再猜猜,你们做了交易?你尊他为主,为他奉上权力,而他仅仅提供装备,这约定可不太公平?”白决挑眉,垂在腰间的右手不动声色地点点装着幻蛛白潭的小布袋。
“只要能带领人类逃出去,权力这东西是谁拥有又有什么区别!”梅甘斩钉截铁,”孔才木这人有智慧有运气也会演,不知道为什么很容易就能得到别人的崇拜。我只是散布出一些消息,他就成为了部落所有雌性的信仰,一呼百应,比想象得好得多!
有他的威信在,我们可以解放更多被奴役被虐待,却麻木不仁、不懂反抗的同胞!再加上兽潮——总之,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为了人类的幸福,我什么都愿意牺牲!”说到后面,他的情绪明显激动,情真意切,面色酡红。
这是个理想主义者。
白决知道再说不动他,只有想办法出其不意地将他留下,此时白潭的幻术已经发动,自己还有胜算。看准空隙,他猛地跃到对方背后,一把反锁住他的手腕。
中年雌性却动动手腕,轻轻松松就挣脱了。“为了混进高层,我还是学了几招的,”他轻笑着,“虽然你的兽人教了你不少……咦?这个声音?”话还没说完,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皱了皱眉,不再理会二人,转身就跑远了。
白决虽然感到奇怪,但现在的形势容不得他多想——火光漫天吸引了太多变异兽,粗野的咆哮已经近在咫尺。他返身架起伤痕累累的兽人,吃力地往自己家走。
当夜枭带着乎路,平息完兽潮赶回家的时候,就看见自家雌性颇有些手足无措站在门边——还好,没有受伤——夜枭的一颗心顿时放回了肚子里,他这才有空打量其他人。
屋里还有其他几个兽人也在,燕南坐在最中间,上半身只是随意裹了一些绷带,鲜血从绷带的缝隙中不断渗出,很快晕湿了布条。但他仍然坐得笔直,认真严肃,一丝不苟地向下手的兽人询问现状、发布命令。“抱歉,借个地方。酋长病了不能来,委托我暂代。”他看见进来的两人,点头大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