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t\t\t咱们中间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顶着压力做到他这种程度。”
即墨柔叼着烟说话有些含混不清,语气透着一股无能为力的自嘲。
“只有他,能让水荔扬一次次从这件事里面抽身,而不是不明不白地死在李牧祁手里。”即墨柔说,“他死了,就可能轮到白无泺,轮到你还在乎的任何人。这个世道要害人太容易了,但是自保很难,我猜李牧祁也早就做好了哪天死在别人手上的准备,只看谁先被挤下牌桌。”
“我早该想到的。”程清尧哑声说,“思弦和思淼出事之后,我就该警觉的。我那天应该让她留在车上,是我的错。”
即墨柔摇头:“我说过了,这颗子弹无论是谁打出来的、是不是李牧祁做的都无所谓,他只负责搅乱局面,让子弹上膛。所以就算那天你姐在车上,也总有你护不住的时候。”
他似乎是怕程清尧一时难以接受和消化,犹豫了许久,才接着说:“你知不知道你姐为什么会被人下毒手?她想带着程家脱离方舟、脱离李牧祁,所以李牧祁当然不会继续容得下一个叛逆的程家家主。”
程清尧忽然想到了程清曳临死前对自己最后说的那些话。
活下去,尧尧,你一定要活下去……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不对劲,人在那个时候的求生意志本应该盖过一切,可那些急促而又恳切的遗言,让他觉得程清曳似乎对这一切早有预感——包括她自己的死。
程清曳想告诉他什么?那些没说完的话,到底是什么?
“我不劝你,但你想想清楚自己该站在哪一边。”即墨柔说,“李牧祁威胁你的筹码,并不一定是你自己的命。”
“好了,让我自己想一下。”程清尧摆了摆手,说道,“我现在很乱。”
即墨柔点了点头,抽掉半支烟:“我不待太久了,即墨颂估计完事后还要找我,走了。”
程清尧沿着大路慢慢走,滂沱大雨砸在伞面上噼里啪啦地响,短靴踩在几厘米深的积水里,裤管都湿透了。
洛钦不知道是不是还在那里坐着,反正他走的时候,对方还没有要下来的意思。
他往前走了两个街口,觉得浑身发冷,刚准备折回去的时候,忽然在一阵划过天空的闪电中,瞥见一旁的暗巷里站了个人。
程清尧浑身颤抖起来,嘴唇和指尖一样都失控了,两只手几乎都握不住雨伞。那个人穿一件大兜帽的帆布斗篷,慢慢从巷子里走出来,扒下了帽子。
白无泺站在他面前,脸上都是雨水,忧伤地看着他。
“无泺……”程清尧踉跄着往前走去,白无泺张开双臂接住他,两人不顾浑身被沾得湿透,在漫天大雨中抱在了一起。
“我在。”白无泺轻轻说。
“程清曳不在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程清尧绝望地抱紧他,脸上雨水和泪水混杂在一起向下流淌,“无泺,她不在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白无泺的手在他腰上收紧,眼中全是哀伤:“嗯,我听我哥说了,就来找你了。”
“别走了,今晚留下来。”程清尧挤出一声痛苦的呜咽,“陪我待着,陪我一会儿。”
白无泺闭上眼睛,沙哑地嗯了一声。
·
洛钦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天花板。
昨晚他淋了雨,湿漉漉地回来倒头就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没人来叫过他。
或许有过,被他骂了出去。
醒来之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漫长得像是一个世纪,提醒他水荔扬已经不在这里了,被逼走了——被李牧祁,被水云霆,被他自己逼走的。
水荔扬离开的时候,还要走了他脖子上的铜牌,不知道是拿回去留个念想,还是要泄愤砸掉烧掉,其实怎么样都可以。
只要他的荔枝能减轻一丝痛苦,他做什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