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行听得心烦,若不是洛云升就在眼前,他便要出手让这老奴再也哭不出来。
“王妃,老奴可恶,属下这就……”他话到一半,洛云升挥手没让他说完,反倒颇为和善地劝慰刘公公:“我看您年纪也大了,这么哭伤身得很。”
“无论我身份如何,您到底比我年长,这要是叫人看见了,恐怕要说我这个做晚辈的欺您老无力。好在此处僻静无人,否则着人瞧见得多难看?。”
刘公公听出洛云升这是在点他“我于僻静处发作,此事尚有商量”立时擦了眼泪,想都不想便要下跪磕头。
可他这膝盖刚一弯,景行就拽着他后领将他整个人提起来扔到一边,叫他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蹲。
刘公公为着没见过洛云升这种不让跪的贵人正发愣,景行也可算是松了口气。
王爷吩咐了,王妃不喜欢有人跪他,见着瞎跪的全扔出去免得碍了王妃的眼。
洛云升向景行道了声谢,前迈一步将刘公公从地上拉起来,替他拍了拍外衫,叹道:“圣人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从来不喜跪人,你这么跪我,我也高兴不起来。”
他勾唇一笑,拍了拍刘公公的肩膀,“我以前觉得人生来分三六九等、高低贵贱是前世因今日果,可如今却觉得不管什么出身、什么处境,都该为自己争上一争。”
一语毕,洛云升毫不避讳地拉开衣领,露出一片“暧昧”的青紫,淡道:“您瞧,一夜之间,我不也争了条命出来?”
刘公公在宫里斗了一辈子,哪怕哭求那也是存着理智求主子怜悯,但这一遭,他愣是被洛云升吓得魂不附体,脑袋一片空白,只想晕过去了事。
见人六神无主、双目无神,洛云升满意地松开拉着衣领的手,舒适贴身的衣衫立时遮住系统通过局部凝血帮他弄出的青紫痕迹,洛大少又变回了那个光风霁月的君子——至少表面上光风霁月的君子。
他宽容地给了刘公公愣神的时间,恰到好处地开口,“您不想为自己争上一争吗?”
刘公公不敢答话,颤颤巍巍地看景行这个王爷爪牙,结果景行目不斜视,站在离他们五步外的位置,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当做没听见,但心里也敲鼓似的咚咚直响——王妃这话……这该如何报与王爷??
不管他俩怎么想,洛云升的体贴也就到这儿了,他捋了捋鬓发,声音冷了些:“公公若不想争我也不强人所难,咱们这便赶紧走吧?否则皇后娘娘该‘怪罪’你了。”
说完他便作势往大路上拐,没走两步刘公公就扑过来抱住他大腿——果不愧是能在李皇后面前露脸的人精,知错就改,这次扑过来便不是膝盖着地,而是屁股着地了。
“王妃明鉴!老奴也是争了一辈子的,尤其到了这把年纪,唯一想的便是能安度晚年,只是奴才愚笨走了弯路,还请王妃指条明路啊!”
刘公公为着自己的身家性命投了诚,景行这才上步过来就想要把人拉开,洛云升摆手,自己把人从地上拉起来。
“刘公公说笑,我自己尚没有什么光明的前程,康庄大道我是指不出来,但小路捷径尚能走一走。”
“是是,”刘公公躬身拜道:“还请王妃吩咐。”
“日头太晒,我不想走弯路,还请公公体谅。公公若体谅我,我自然也是知恩必报的。”洛云升没说往后如何只说这一路的事,刘公公那悬着的心反倒放了下来。
言语轻如鸿毛,要看诚意还得看人做什么,王妃这是给他个表忠心的机会,必须得表现好才行!
刘公公笑出满脸褶子,摆袖作请:“王妃,还请看这边,走这条小路不出半个时辰就能到雍华宫。”
穿过数条回廊,绕过两座偏殿,洛云升这一行人很快到了雍华宫附近。
朱红宫殿富丽堂皇,叫人想象不出住在里面的人生活该多么奢靡华贵。
路过僻静处的小亭,洛云升驻足看向宫墙,“刘公公,咱们便在这儿歇会儿吧。”
刘公公本都准备好了早将人带去后再请皇后惩罚,这下却是愣住了。
洛云升五指并拢扇着风,说道:“不是说了?公公若体谅我,我亦体谅公公。左右逢源难做,但做好了收益非常。”
他笑眯眯地,刘公公看着心惊不敢回话,继而又听洛云升说:“李皇后的厉害我略知一二,既然和公公交个朋友,我自不会叫公公去领教这厉害。”
“我只是不想劳累身体才劳烦公公带我走个捷径,此处步行至雍华宫步行只需半炷香的时间,在此歇到皇后给公公设下的时限,公公便不必受罚了。”
刘公公受宠若惊,知道贵人是恩威并施,想让他往后传递些李皇后的消息过去,可自己先行犯了错,能保命已算是王妃高抬贵手,如今又替他挡下皇后的惩罚……
哪怕知道恩宠惩罚都是手段,刘公公那一颗枯朽的老心也不禁生出几分真切的感动。
这靖安王妃,不,应当说是洛大公子当真如朝臣所说那般是个难得的君子,有颗纯善之心,连他这样身有残缺的老奴都愿意体谅,是不可多得的良才。
只可惜……
刘公公心中叹息,抬袖抹了把真假参半的老泪,哽咽道:“多谢王妃体谅,老奴日后定为王妃马首是瞻!”
听的人说的人都知这承诺半真半假,便到了该提要求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