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都快要燃烧了起来。
“害怕黑暗吗?那光明是否让你感到舒适?”
这声音如惊世的神谕,让成默为之战栗。
光芒开始流动,越来越盛大,成默仿佛看见了一个无比明亮的螺旋,绚丽的就像一条七彩的缎带,在他的眼前飘舞,它是那么漂亮,就像太空中的太阳风,以每小时百万公里的速度在宇宙中飘扬,它散发这迷人的光晕,它的速度越来越快,汇集成一片燃烧着的光芒,形成了无与伦比的环形光带,中心却一片黑暗,就像是电离气体环绕在银河中心的黑洞周围,形成的银心。
如同悬臂般燃烧着的气流席卷而来,炎热的电离气体比太阳风还要剧烈,世间一切爆炸在它的面前都只是小儿科。
“最强的光明即是黑暗。”那个成默熟悉的声音说。
然而成默的心里只有一个字“跑”,可他却丝毫动弹不得,他惊恐的仰望着那个挥舞着三対翅膀的天使,他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变成了一个明亮的黑洞。
成默被黑洞吸了进去,恍惚间听见贯彻灵魂的声音。
“我……就……是……黑暗……”
成默想跑,想抓住什么,可他如同溺水的人,正在快速坠入无边的黑暗,不管他如何拼命的想要抓到能够救命的物体,他的周围只有握得住却抓不住的液体。
成默的脑子急转,他觉得这一切虽然如此真实,但肯定不是真实的,自己一定是陷入了“睡眠瘫痪”的状态,也就是俗称的“鬼压床”,这种状态简单的解释就是精神先于肉体清醒,身体的控制权不在自己手中。自我意识比较强的人,在睡眠瘫痪中是无法接受自己的身体自己却无法掌控这个事实的,于是他们会在睡眠瘫痪中创造各种各样的情形来为失去身体控制权制造出“合理”的原因。
即便这些原因多么的不合理,但也不会比“我的身体不接受我的命令”更为不合理。
因此,有些人在睡眠瘫痪中会看到令人害怕的恶鬼,有些人会在睡眠瘫痪看到不断向下沉的天花板,有些人会被无边无际的迷雾吞噬。
第一种人痛苦于自己制造的幻想;第二种痛苦于现实的无可奈何;第三种痛苦于未来的茫然没有希望。
成默则回到了以前自己,他再次变成了那个身患绝症朝不保夕不知道明天能不能醒来的成默,而他的梦魇正是第三种,未来于他而言茫然而没有希望……
成默想要清醒过来,可这个时候,除非有人在他身边叫醒他,让他分别从两个感官中立刻唤醒他的灵魂和身体,他自己并不能从睡眠瘫痪中脱离。
于是成默无比理智的选择了放弃挣扎,他任由自己向着水底无边的黑暗坠落,他看到自己周身翻滚着微小的气泡,这些气泡向着上飘,远处的水面上荡漾着白色的光,这光在他的视野里透过清澈的水形成了一个光锥,只是光锥越来越细,逐渐在消失……
他不敢往下看。
他想闭上眼睛。
却舍不得那最后的一丝光亮……
“有人叫醒我就好了。”成默心想,“所以,孤独也许不会导致恐惧,但它一定无法驱赶恐惧。”
“人终究还是需要同伴的……可我没有……”
成默选择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成默感觉到了一股和煦的气息,他重新睁开眼睛,看到一片漂亮的极光,这是高磁纬释放的光能,是璀璨瑰丽的南北极之光,是在冰冷寂寥孤静的永夜中绽放的至美光焰。
接着一个温柔的声音被他的听觉捕捉到,如暮鼓晨钟在他的脑海中激荡,将他的灵魂和身体同时唤醒。
成默双手撑着床垫一下弹坐了起来,他大口的喘着气,转头看向了发出声音将他唤醒的人,没有拉紧的窗帘里透着微微的光,洁白的月光撒在她的侧脸上,柔美轻盈,纯净无暇。和刚才梦中那刺眼的疯狂的叫人燃烧的光芒完全不一样,她只是驱散了叫人窒息的黑暗,让他的心跳能够平复下来。
成默看见了谢旻韫的面孔。
“你怎么来了?”满身大汗的成默有些惊讶的问,此时他已经被隔离了差不多二十四个小时。昨天夜里,他在弗洛兰的别墅里做了笔录,因为在别墅视频里并没有找到他的身影,所以并没有立刻通知酒店的人强制他下线,但是因为足迹鉴定和他身形高度符合,在回到酒店之后,不仅来到他的房间收走了乌洛波洛斯,还把他带到了教官们住的楼层,单独给他弄了个房间,将他隔离了起来审问。
带走他的时候,谢旻韫正在雅典卫城遗迹之地,并不知情。整个白天成默都被太极龙的成员讯问,谢旻韫也没有能够看到他,晚上累了一天的成默,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接着就做了噩梦。
“我想来就来了。”谢旻韫理所当然的说,接着她挥起纤纤素手在他的额头上擦了好几遍,将他额头上的汗水拭去,“做噩梦了吗?”
谢旻韫的手像是绸缎光滑又温暖,她的声音让成默惊惧的灵魂归于宁静。
“是啊!”成默下意识的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上面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东西。
谢旻韫也注意到了成默的动作,低声问道:“没了乌洛波洛斯就没了安全感吗?”
“也……不是……就是很不习惯。”成默轻声否认。
谢旻韫握住了成默的手,柔声说道:“成先生,不要害怕,你还有我啊!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保护你的。”
谢旻韫的手温润又柔软,几乎完全驱散了成默心中的孤独感,只是成默的内心并不光明,他有他无法向谢旻韫诉说的黑暗的隐秘,他弯起嘴角玩笑道:“就算我是十恶不赦的人,你也会保护我吗?”
“可是你不是啊,虽然有些时候你看起来自私自利冷酷无情,但其实你心里有一根无比公平的线,你永远站在中立而客观的角度,所以你的行为也遵循这一原则。因此你做好事的时候,往往看起来像是在做坏事,即便你做的事情眼下看起来是坏事,但这件坏事却趋向于未来会变成一件好事……”谢旻韫侧坐床边,她握着成默的手,在微微的月光中凝视着成默的眼睛,月色将成默的脸庞分成了两半,一半光明一半黑暗,“我以前害怕你变成不分善恶的人,却是不太了解你,后面仔细思考才明白你不是不分善恶,而是清楚善与恶的复杂,心中秉持的是本质的公平。别人误会你,只是不了解你。”
“不,不……”成默把头摇的像拨浪鼓,“我可担不起你这么高的评价,我就是个纯粹的利己主义者,我遵守规则只是因为遵守规则对我有利。我不作恶,只是因为作恶的诱惑还不够大……”
谢旻韫轻轻咬了下嘴唇,如玉的脸颊上泛起了一丝红晕,她轻声说道:“那我相信你永远不会作恶!”
尽管两个人已经无比的熟悉,但谢旻韫不经意的小动作依旧让成默心跳加速,他咽了一下口水,用干涩的声音问道:“为什么?”
谢旻韫冲着成默眨了眨眼睛,然后双手捧起成默的脸颊,凝视着他说:“因为我啊……难道我不是你‘不作恶’的诱惑么?这个世界上对你来说还有比我更珍贵的东西么?”
两个人在寂静中对视了片刻,无声的温情在微凉的空气中流淌,成默觉得自己心中的阴影被谢旻韫的视线全部消解成了粉末,他甚至想把隐藏起来的一切不那么光明的事情全部倾诉给她听,他知道谢旻韫不会偏帮他,却会接受他,和他一起承担这一切。
可成默不想拖累谢旻韫,他习惯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他犹豫了须臾,扶住谢旻韫捧着他脸颊的手,像是梦呓般说:“我刚才做梦,梦到了银河与深海,我去到了银心,呼啸的电离风形成了流光溢彩的悬臂,它们从黑洞里长出来,变成了漫天的繁星。我被黑洞吸了进去,坠入了深海,银河和宇宙消失了,天空和海也消失了,只有一束光远远的投射下来,我在失重里沉入永恒的黑色海底,极光和你一同站在光的那头……”
“不会的。”谢旻韫微笑,“我就在这里,在你身边,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我们生命的时间轴并不是直线,而是一个完美的圆……”
成默被谢旻韫的数学情话给逗笑了,也只有他马上就猜到了谢旻韫的意思并不是说他们两个的生命会无限循环,而是说“圆形的‘离心率’为零”,成默咳嗽了一声说:“那成夫人……什么时候你能成为足够高阶的索伯列夫类,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应用嵌入定理!”
这种无聊的数学黄色笑话也只有谢旻韫能get到点,她笑的身体轻颤起来,清丽如画的面容瞬息就上演了冰山解冻万物复苏春暖花开。在成默瞳孔里,谢旻韫笑容如同万物生长,被时光掩埋的灵秀山水奇花异草都被渲染上了绚烂的色彩,看不见的画笔像风一般掀走了覆盖其上的时光之砂,让她的超脱凡俗的美完全呈现在他的眼前。
成默看的有些痴了,这美好的容颜真是叫他百看不厌。
谢旻韫呡了下唇,蜻蜓点水般的在成默的唇上啄了一下,接着她抱住了成默,在他耳边嗔怪道:“我的一切对你来说是紧集吗?”【紧集是指拓扑空间内的一类特殊点集,它们的任何开覆盖都有有限子覆盖。从某种意义上,紧集类似于闭集,但它并不是闭集。用符号来表示就是,如果c是紧集,a_1,a_2,……,a_n,……是任意一系列开集(为了表示方便使用了可数序列,实际上可以是不可数的),使得它们的并集包含c,那么必然能够找到有限个a_i,使得它们的并集完全地包含c。因此可以证明,r^n中的紧集都是有界闭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