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光福利院里初遇时逆着光的身影,提起城市行动时光彩夺目的眼睛,夺冠时张牙舞爪的笑容,出征宣传片里充满渴望的坚定,输比赛后落寞的侧脸与眼睫下的阴影。
他的五官逐渐褪去幼时的稚气,眉眼间开始有了大人的成熟,又似乎没有完全长大,拥有介于两者之间的微妙气质,教人怦然心动。
十六岁的陆壹察觉到了自己对庄铭泽和对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在情窦初开的年纪,仓皇地生出了欲望。
情难自控时,陆壹会躲起来偷偷画一些没有五官,赤诚相对的身体纠葛,满足少年羞于启齿又难以抑制的,对于性的好奇与幻想。
很快画室里堆了厚厚一沓的素描人像,担心被人看见,陆壹找了一个用空的颜料盒,小心翼翼地封存起来。
悄悄塞在卧室的枕头底下,成为他深藏于深夜,潮湿又绚烂的旖旎梦境。
时间迈入七年前的春分,天气久雨后放晴,太阳灿烂得像到了夏天。
李揽秀一大早起床时便和陆壹约定好,今日要带他去灵湖公园划船写生。
来到李家差不多已有一年,陆壹开始准备年底的美术联考,为此老师很久没带他外出了。他脚步雀跃地回卧室取了画具,兴奋到忘了锁门。
陆壹站在前厅等李揽秀,外头吵吵嚷嚷涌进来一大群人。打头的是他名义上的师兄李晴空,身后跟着十几个西装笔挺、头发冒油的中年人,对着院内沿路的风景和室内的装修评头论足。
看见他李晴空下意识蹙眉,估计是客人在,没说什么难听的话。陆壹知道对方讨厌自己,默不作声地避开视线,悄悄溜到门外。百无聊赖的等待中,隐隐听到里面的高谈阔论。
耳朵捕捉到诸如“艺术资产化”“升值空间”“大师背书”之类的关键词,陆壹没听太明白,猜到估计又是李晴空找来的投资客,多半要被老师骂。
果不其然,李揽秀出来的时候和他们正面撞上,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只是外人面前不好发作,冷淡点头示意后便准备离开。
李晴空非要拉住他,满脸讨好地介绍道,“爸,这几位都是艺术资产协会的理事单位负责人,他们对您的作品很感兴趣……”
李揽秀隐秘地瞪他一眼,又看看后面笑容殷勤的中年男人们,终究想给儿子留点面子,对来客们笑了笑,低头则用口型斥了一句,“胡闹!”
李揽秀年少成名,自视甚高,对声誉看得极重。他曾有几幅早年的稚嫩作品在拍卖市场喊出天价,受到不少红眼同行的口诛笔伐,遭到了一些非议。
没过多久李揽秀公开登报声明,不会再出售自己任何的画作,并承诺百年之后会全部捐给国家,以此堵住悠悠之口。
李晴空没能继承他的天赋,画工和审美都有限。也没什么做生意的头脑,几次创业均以失败告终。但他同样没什么分寸和自知之明,坚信自己的想法才是正确的。
“我怎么就胡闹了!”李晴空又气又急,丝毫不顾及外人在,口不择言道,“爸,你才是,不要固执了!艺术艺术,就是有了价值才能叫艺术。价值从哪里来?钱啊!你看和你齐名的那些叔伯,哪一个不赚得盆满钵满?再伟大的艺术品放在家里不拿出去卖,跟垃圾破烂有什么区别?我协会的这些老师都是很厉害的投资家,您的画在他们手上,才是真的有价值!能升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