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他们辽东将门眼里,也没怎么将这些叛军放在眼里。
盖因,李九成、孔有德、耿仲明等叛军首领皆为东江镇军将出身,跟辽东诸镇相较而言,属于“游而不击”、“击而无胜”的三四流部队,战力低下,几与朝鲜军队相若,向来为辽东诸镇所鄙视。别看东江镇在毛文龙时期常常向朝廷报捷,今日击破几座建奴堡寨,明日又砍下数百建奴脑袋,但在辽东将门看来,那就是一个个笑话,这些军功不是杀良冒功,就是夸大其词,根本就没有实质性的斩获。
哪像我们辽东辽东军镇,砍的可都是实打实的女真鞑子脑袋,取得的一个个战果也是没有经过任何夸大修饰过的(兵部官员对此说法表示深切的怀疑)。
不过,他们虽然对李九成、孔有德之辈存有几分轻视,但对他们所拥有的十万兵力和无数精良火器还是生出几分忌惮。
就算是十万头猪,那聚在一起,还是具有不小的威胁力,要是应对无措,说不定就是蚁多咬死象的结局。
就目前来说,辽东将门的根基就是他们手中所掌握的军队,以及能勉力应对建奴的攻伐,维系整个辽东局势不至于崩坏,从而避免建奴危及京畿,动摇大明国本。
若是辽东军镇遭到严重削弱,无力应对建奴的步步侵袭,那他们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要知道,去年大凌河一战,辽东诸镇遭到建奴重创,万余精锐尽数覆灭,七十余明军将领被俘,其中不乏游击、参将、总兵等之类的高级将领。
以至于,此次奉旨南下平叛,账面上多达七万余的辽东军团,仅抽调了五千余兵马。
无他,这些年来委实兵力损耗太大,难以腾出“多余”的兵力前往登莱。
“父亲!……叔父!”
正当两人一边饮酒,一边叙事时,从帐外进来一名年轻的军将,朝着二人拱手施礼后,沉声说道:“方才,监军派人发来军令,要求我宁远、山海关两部兵马明日卯时拔营启行,争取于八月初二(8月29日)进抵昌邑。”
“恩?”祖大弼闻言,顿时皱起了眉头,“监军大人为何这般急切?难不成,登莱叛军已经攻占了整个山东,并且还荼蘼河南、河北两地?”
“叔父,侄儿猜测,监军大人可能是受了刺激,想要尽快赶到山东,好捞取一些功劳。”那名年轻军将笑着回道。
“哦,咱们这位监军大人受了什么刺激?”吴襄也流露出几分好奇。
“半月前,东江镇总兵黄龙率兵奇袭登州水城,大破叛军水师,取得了平叛战事以来首次大捷。”那名年轻军将恭敬地应道:“今日,京师传来陛下和兵部的嘉赏旨意,授予黄龙左都督,荫外卫正千户,赐银三百两。”
“那黄龙所奏捷报已然证实?”祖大弼惊讶不已,“就凭东江镇那点实力,当真是大破登州水城,尽毁叛军水师战船?”
“叔父,既然陛下和兵部发来恩赏旨意,想来是已经证实了黄龙所建功绩。”那年轻军将苦笑一声,说道:“如此,在叛军肆虐登莱、荼蘼山东之际,而各路兵马又尽皆失利情况下,却唯有东江镇黄龙所部获此大胜,算是万马齐喑中仅有的一抹亮点,自当为陛下和兵部所看重。”
“据闻,东江镇之所以能大破叛军水师,盖因总兵黄龙征召海外新洲人的数艘炮船前来助战,以其强大的火炮压制叛军反击,方才得以抵近登州水城,施以大量神火飞鸦急袭叛军水师停驻于港内的众多战船,从而一战成功。”
“新洲人?”祖大弼看了看吴襄,“我好像在哪儿听过。……什么来路?他们居然有如此实力,能襄助东江镇大破叛军水师?”
“三年前,有一伙自称流落新洲大陆的番商前去皮岛以粮食换辽东难民,便跟东江镇勾连在一起。”吴襄想了想,说道:“去年,他们也曾出动两艘炮船助东江镇击退建奴的进攻,取得了所谓的皮岛大捷,俘斩超过一千五百余。”
“听说,战事结束后,为了酬谢新洲人,也为了双方更好的交往联系,东江镇副总兵沈世魁将一座小岛让与他们作为栖身之地,用于难民收拢和贸易沟通。”
“也就是说,黄龙这厮是靠着新洲人方才取得这个所谓大捷?”祖大弼听罢,顿时露出不屑的神情。
“叔父……”那年轻军将笑了笑,不无嫉妒地说道:“甭管黄龙怎么赢得此番大捷,但这功劳却是实打实的落在了他的头上。而且,此战过后,山东、河北诸镇兵马皆受鼓舞,在山东巡抚朱大典的军令下,已纷纷起兵前往昌邑汇聚。我琢磨着,要是咱们去得晚了,说不定连口汤都喝不上了!”
“哼,一个个想要抢功劳,也不至于这般急切!”祖大弼撇撇嘴说道:“要是叛军的水师战船未曾被东江镇所焚毁,他们尚且有一条后路可退,在朝廷各路大军的威逼下,说不定不会坚持死战到底。”
“可如今倒好,叛军没了舟船,也就断了他们遁海外逃的退路,这很可能会逼得叛军狗急跳墙,甚至做拼死一搏,反噬之力当不可小嘘。谁要以为叛军可欺,先行凑上去,怕是要倒大霉的!”
“叔父的意思是……”
“监军大人命我等八月初二赶至昌邑,这般急行赶路,底下的儿郎怕是吃不消。即使勉强按时抵达,又能存有几分战力?……到时候,别让叛军在阵前捡了便宜、讨了巧!”
“赞宇所言极是!”吴襄点头说道:“咱们辽镇兵马过来,是要捞取功劳的,可不是来为叛军送人头。要是折损了军力,不仅失了我们辽军的锐气,还亏了咱们的本钱,那可是大为不妙。”
“父亲,叔父,若是咱们不依监军所命,急行往援山东,可是会恶了监军大人……”那年轻军将颇为担心地说道:“届时,朝廷下拨钱粮,监军大人怕是要以此拿捏我们了。”
每年朝廷拨付至辽东诸镇的军费高达五六百万两白银,而监军高起潜只要随便施个绊子、卡个脖子,那可就是数以十万两白银,影响甚大,可不是轻易能得罪的。
“黄龙这厮,还真是好运气,依靠外来之力,拿了这份平叛的头功,得了朝廷重赏。”吴襄怔了一下,随即恨恨的说道:“如今可好,这倒逼得咱们不得不拿命去跟叛军拼杀,到最后未必讨得了便宜!”
“呵,说来说去,黄龙首建平叛之功,还多承了那海外新洲人的情。”
“新洲人?……娘老子的,待平灭了叛军,咱们辽镇得探探他们的底,竟然做的这等大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