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黄龙见状,连忙赔着笑说道:“这几位军将乃是来自新洲华夏的水师军官。……呃,一个多月前,我东江镇于登州海域,大破叛军水师,就是他们倾力襄助,支援五艘炮船,方有此番大捷。”
“哦?”季彦霖闻言,不由再次多看了那几名新洲军将几眼,笑着说道:“既然自称华夏,为何不尊天朝礼仪?莫非,尔等流落到了海外番邦,便就以华入夷了不成?”
哟,这位朝廷钦差是在骂我们不懂礼数,觉得我们是“华夏入夷狄,则夷狄之”!
舒文东想要开口怼他几句,可嘴巴张了张,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怔在了当场,直直地看着对方。
“大人,他们离开我神州大陆已有经年,一些细微礼节上,可能与我大明有所不同,还请大人恕罪则个。”黄龙讪笑着,连忙伸手邀请季彦霖乘坐轿子,前往城中歇息。
这钦差大人要是跟新洲人起了冲突,将他们给气跑了,那对我东江镇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拦截登州叛军于辽海,以及后续针对建奴的攻袭,还要借助他们的几分力量。
话说,这些新洲人还真够意思。
自大破登州叛军水师,返回旅顺后,他们在其新洲本土遭遇西夷的侵袭威胁下,仍然留下了一艘炮船襄助他们东江镇阻击叛军跨海北窜,以断绝他们可能逃至建奴辖境的企图。
为了提升旅顺堡的防御力,他们还非常慷慨地将三门威力巨大的红夷大炮以优惠价格售与东江镇。
在这一个多月里,他们还从留守的那艘炮船上抽调了数名炮手,充当东江镇火炮教习官,指导官兵们如何正确地操持火炮。
当朝廷给东江镇发来赏赐和积欠的粮饷时,黄龙曾做主给予他们五千两白银的“感谢费”,以酬其功。
但对方转手又将这五千两白银“扔”了回来,以此来换取东江镇辖境内各类工匠和艺人,以及大量的驮马、牛羊等大牲口,并将其运往他们的移民中转基地。
他们似乎对银子不是很感兴趣,反而对人口特别看重,尤其是健康的青壮年,那是来者不拒,恨不得将弄来的辽民全都塞入他们船只。
很明显,这些新洲人所图的就是东江镇的辽民,试图将更多的人运往他们所在的新洲大陆,以充实和扩大他们的人口基数。
为此,他们可以为东江镇提供海上武力支持,可以售卖火炮,可以共同应对建奴的军事威胁。
更不消说,他们还有能力将东江镇所提供的皮毛、人参、鹿茸、东珠等北货弄到南方销售,同时还将东江镇急缺的粮食从南方贩运过来,以养十数万辽民。
这么一个极为理想的合作伙伴,可不能轻易给得罪了。
“呵,也是。”季彦霖笑了笑,转身朝那顶华丽的软轿走去,“尔等流落海外蛮荒之地,确实失了几分教化。”
“若是受了教化,学了礼仪,且胸有满腹经纶,不知道可否扛得住建奴的铁蹄践踏,能压得住四起的流民暴乱,亦或填充得了空虚的财政国库?”舒文东冷冷地回了一句。
“嗯?”季彦霖闻言,身形一顿,转过身来惊诧地望了过去。
这些海外番人好大胆子!
怎么敢跟自己“抬杠”?
“……难道,你等就有应对之策?”季彦霖不无讥讽地问道。
“我又不是你们大明的人,这些问题与我何干?”舒文东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位大明钦差,“要想解决这些大明的麻烦,不该是你们这些饱读诗书且又运筹帷幄的朝廷大员所应担负的责任吗?”
“粗鄙无礼!”季彦霖神情一滞,狠狠地地盯了他一眼,随即拂袖而去。
“大明呀,最后就是这种人弄得亡了国。”舒文东看着一行东江镇军将簇拥着钦差往城中而去,嘴里喃喃地说道。
身侧的几名大明军将听了,皆露出惊恐的神情。
他奶奶的,这些新洲人什么话都敢说呀!
“黄总兵,你们东江镇可是在蓄养这些海外番人,以为军中效力?”在队伍刚刚进入旅顺堡北城门时,季彦霖突然掀开轿帘,朝陪在轿子一侧的黄龙问道,脸上充满了阴郁之色。
“……”黄龙闻言,心中顿时叫苦,这钦差大人怕是在跟那些新洲人置气了。
“大人,那些新洲人,我们东江镇可养不起。”
“黄总兵此话何意?”
“回钦差大人,新洲人的饷银极高,远超我东江镇官兵所支薪饷。”
“有多高?”
“新洲炮船上的船长、大副、领航、枪炮等将官,月俸十二至十五两银子,普通水手月俸也有五六两银子。另外,他们出海远航后,还有各种海上津贴、食补等额外薪俸给予,大概在二到三两银子左右。”
“如此算下来,新洲普通兵将月饷高达七八两银子。这般厚饷,远非我东江镇所能供养得起的!”
“嘶……”季彦霖听了,不由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海外番人竟然如此豪气,给所属舰船兵将如此高的薪饷,就是以厚饷著称的关宁军也是大为不如。
关宁军兵额为十一万余,关外七万,关内四万,每年耗饷高达五六百万两白银,平均下来,每个士兵年费五十余两白银。
要知道,这五十余两白银可是要涵盖士兵的军饷、衣甲、兵器、粮秣等诸多内容。
“既如此,这新洲兵怕是不能再留居于旅顺,与你们东江镇官兵混杂一起,以免影响动摇了军心士气。”季彦霖淡淡地说道。
“钦差大人的意思是……”
“本官没有其他意思,黄总兵当自思之。”说完,季彦霖将轿帘放了下来,安坐于其中,默然不语。
“……”黄龙愕然。
这是要将新洲人赶出旅顺堡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