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在长廊上站了多久,秦芷岚才僵硬转身,浑浑噩噩回到自己房里,坐在床沿一动不动。
脑子里走马观花一般浮现过往种种。
幼时大哥对自己的疼爱,每次从书院回来都会给她带各种零嘴,虽然嘴里总说着女儿家要矜持,要文雅,但面对她偶尔露出的娇嗔也总是纵容着,从不会苛责她。
大哥曾说太傅府没有实权,父亲又平庸,家里只靠祖父一人撑着,若他读书不用功,秦家以后就会慢慢凋零,消失于权贵之列。
所以他要发愤图强,努力挣得功名光宗耀祖,让秦家屹立不倒。
“哥哥若能撑起门楣,你就可以一直无忧无虑下去。”他曾摸着她的头如此说道,“大哥可不忍心看妹妹仰人鼻息,受别人的冷眼,所以妹妹将来的夫婿一定要是个顶好顶好的人,绝不能将就。”
大哥犹言在耳,她却让家人失望了。
秦芷岚眸心浮现水雾,嘴角扬起一抹悲凉的笑意,她以前一直以为家人是她最强大的后盾,以为自己是骄傲的,为自己身为太傅府的孙女儿而骄傲,为自己有那样一个优秀的兄长而骄傲。
只要祖父在,母亲在,大哥在,她就可以一直随心所欲地活着。
她是天之骄女,想要什么就应该有什么。
所以不管外面多少流言蜚语,她都可以强迫自己不去在意,她努力说服自己,她只是太优秀,所以才招来那么多嫉妒和不满。
楚云绯不愿意把正妻之位让给她,是她心胸狭窄,不能容人,更没有替容苍着想,她的身份那么低微,她的父亲虽然在朝中有个一官半职,可毫无家族背景可言,根本给不了容苍太大的帮助。
她自私自利,霸占着以前的战王妃之位,霸占着现在的太子妃之位,还要霸占着以后的皇后之位,她根本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她发誓终有一天要让楚云绯后悔。
可楚云绯日子越过越好,根本没有后悔的理由。
秦芷岚觉得容淮书配不上自己,所以才亲手算计他退婚,可她没想到容淮书竟那么轻易就答应了取消婚约。
想退婚是她的事情,但容淮书凭什么一点迟疑都没有?她难道不应该跟她赔罪吗?
他是不是觉得娶谁都无所谓?
秦芷岚曾怨他冷漠,明明自己才是跟他有婚约在身的人,可他转头娶了谢丹姝,连一点后悔的机会都不留给她。
她想着一定要让谢丹姝后悔,她想让容淮书看到自己的好,可成了亲的容淮书跟被戴了镣铐一样,连见都不敢见她一面,一直以“男女授受不亲”为借口躲避着她,浑然忘了他们曾经差点成为夫妻的事实。
还有晋安王。
秦芷岚最痛恨的就是晋安王,晋安王早已过了而立之年,孩子都十几岁了,他真以为自己愿意嫁给他?
千里迢迢奔波而来,却是因为惧内而请求皇上收回圣旨,秦芷岚想冷笑,可冷笑着冷笑着,眼眶却忍不住发红,不知是委屈,是屈辱,还是气愤?
就是这么一个让她嫌弃的男人,也不愿意娶她,不知不觉之中,她已经落到了一个人人嫌弃的处境,所以大哥才觉得她拖了秦家后腿,她让秦家蒙羞,她活着就是一个错误?
大哥是希望她暴毙的……
秦芷岚深深吸了一口气,平静而死寂地开口:“你们都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小姐。”两个丫鬟面面相觑,皆有些不安,“大公子那些话都是醉酒之后的气话,不是真心的……”
“出去吧。”秦芷岚在床上半躺下来,不愿意再搭理人,“我心情不好,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是。”
两个丫鬟只得转身走出去,轻轻关上房门。
秦芷岚躺在床上,好一会儿没动静,只是睁开的双眼里一片死寂和绝望。
若只是外人,若只是外人贬低她,诋毁她,不喜欢她,也就罢了。
她可以认为是自己清高骄傲,不屑同流合污,可现在是她的亲大哥厌恶她,憎恨她,恨不得她去死,她还如何把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
原来大哥一直喜欢谢丹姝吗?
“她有什么好?”秦芷岚喃喃自语,笑得眼泪横流,“她到底有什么好?好到连我这个妹妹都比不上她?”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痛苦。
秦芷岚抱着被子无声痛哭,发泄了好一会儿,才拭去面上泪水,慢慢坐起身,抬头望着高高的房梁。
这次不是做戏,她真的要走了。
希望她的死能让大哥得到一些安慰,希望秦家不再因为她而蒙羞,希望她能做一回刚烈女子,让外人高看一眼秦家。
秦芷岚起身走到橱子前,打开橱子,拿出几件夏天的轻薄裤子,转身回到内室。
现在再去找白绫只会惊动母亲,反正这些裤子以后也没机会穿了,系起来勉强当做白绫用着吧。
“小姐。”门外响起丫鬟恭敬的声音,“张嬷嬷说太傅大人让您去他的书房一趟,夫人和大公子都在。”
秦芷岚眼眶又红了,抬手拭了拭眼角,她转过头,扬声开口:“知道了,等我换一下衣服。”
“小姐,奴婢进来伺候您吧。”www.
“不用。”秦芷岚拒绝,并搬了一张凳子放到房梁下,把几条打结系好的裤子往梁上一扔,不知是因为料子太滑还是准头不好,她扔了三次才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