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魔术师的讨论(1 / 1)

藤丸立香从摩利亚回来之后,君士坦丁请她在公众面前改口。既然回来了,还是把历史学的拜占庭删了,改为罗马三季度或者君士坦丁堡三季度吧,毕竟这里的王朝还存在,以免泛人类史的名词对特异点产生污染,引发更大的历史变化。

藤丸立香挠头,她以为他计较的是那个缩头乌龟。

“嗯?怎么突然对立香管得这么严?”奥尔加玛丽笑着问。

有了所长撑腰,藤丸立香得意得像个小学生。

君士坦丁看不懂小学女生,依然认真解释:因为他走到街上确实被问到了这个问题,“女将军说的’拜占庭’是哪部经书的神圣概念?”迦勒底的发言被当成了皇帝的意志。

罗马皇帝在帝国强盛时期有教义的最终解释权,虽然那是一千年前的事,但短暂的胜利让君士坦丁有了一点点威望,现在他走在街上挨骂没以前那么多了,偶尔还会被请过去解释经书。

如果是分发宫里不带调料包的过期方便面,君士坦丁是乐意的,辩经就算了,他在自己家里都算文化水平很一般的,都不用往前数多少年。既然如此,他很注重的发言时机,不愿滥用皇帝残余的威望,如需使用,更多该在更为现实的事务上。

在这个前提下,他暂时没有限制宗教的计划,那需要极致的哲思、信仰或者足以对抗整个世界的暴力,和恢复鼎盛时期的罗马一样,是另一件他做不到的事。

而且君士坦丁堡对西方还是有异端属性在的,增加新概念又不好好诠释,很容易异端超级加倍,再讨打。

藤丸立香和奥尔加玛丽大为震撼,她们第一次在这里有了重过历史的实感。

“哥,你这份工作还挺难做的。”

“我有别的想法,”奥尔加玛丽第一次提出了反对,“立香,对于这个名词,让圣者从者做一个经书外的解释吧。我希望迦勒底的声音传播出去。请rider对外宣称是民间赞词吧,可以吗?”

君士坦丁沉默一会,职介的称呼让他想起来自己还是从者,现有的一切依然是她随兴所至。那种受限的感觉让他有点累。

“我需要先看到那个解释再做决定。”

由于生前协调宗教联合的失败,君士坦丁很怕思辨问题转化为宗教问题。尽管他隐约感觉,他解决不了的最终都会变成迦勒底随便解决的,但适应这幸福依然需要时间。

这是罗马皇帝和迦勒底为数不多没能当场达成一致的讨论。为了缓和场面,君士坦丁问奥尔加玛丽和藤丸立香,要不要去2005年的伊斯坦布尔玩一玩,该他守家了。

魔术师没有传统行业的假期,所以奥尔加玛丽觉得不是时候,藤丸立香倒是很想玩,闹了一番,毕竟她很少有和所长独处的时间,也想看看景色的变化,最终奥尔加玛丽被她闹同意了,由于一系列计划事务安排,暂定十月。

对于从者是否在身边的问题,佩佩不纠结了,从者像是一个意外得来的猫,品种猫里的尾货,品相不太好,但某些特征击中买家性癖。它由公司领导送来,出资让他养着,平时散养,领导有要求的时候拍拍照片视频,后来领导住得近了,能亲手撸到,也不怎么要求他这个饲主了。

对于这猫,佩佩没什么想法。在家的时候对他夹嗓子叫、让他随便撸、在他怀里吃饭就行,出门在外当凶凶猫老大的时候怎么叫、给什么人撸,他以前在乎,现在无所谓了。因为养久有感情,他更在意凶凶猫老大当得爽不爽。

但毕竟是猫,怎么照顾都会不周到,佩佩也不多费心思,过好自己的生活,固定送一猫份的粮,偶尔去猫地盘看看,以示猫老大是有人照顾的。有时候在猫窝里住一宿,引起其他猫的嫉妒。猫很体面,独自在外头也会遵守他的小规矩,为表示感谢,给他昂贵的黄金,就这样。

第二天是圣杯传送的日子,君士坦丁和佩佩提前打了招呼,要回伊斯坦布尔的房子里。现在还是他的时间,他要躲进御主怀里、世间唯一不需要考虑工作的地方去。

君士坦丁虽然内心懈怠想法不少,但言行保持克制,倒称得上表里如一,整个人的行为模式就非常好猜。奥尔加玛丽是看破不说破,毕竟有时候指责他约等于指责自己。

藤丸立香就没那么客气了,打了个通讯和佩佩吐槽:“你那啥从者啊,上着班就往御主被窝里钻?”

佩佩反唇相讥:“立香你看看你自己的被窝,不管上不上班,里面会有多少从者哦?你自己数过吗?”

麻辣之祖藤丸立香不敢说话,毕竟所长这几天也在她被窝里。她就转移话题,又说到了托马斯。

“啊,虽然是亲兄弟,怎么有种京都人和大阪人的差异感哦?”

“差得还是有一点点,一个客气但没那么阴阳,另个莽归莽,不土的……”

藤丸立香也感觉有点微妙的偏差。要是按北伐世界那边算,两兄弟按京爷和湘爷比方似乎更合适。

佩佩顺便抛了个锅过去:先不要计较被窝的事情啦,说到他们,我发现这个从者使用限制很多哦。”

提到活用从者,两人的思维又回到魔术师的专业上来。虽然还没在这个世界碰见魔术师同行,但他们很早就得出相同的见解:不优先把君士坦丁作为从者投入战场。

佩佩倒不是个计划性很强的人,对于从者也抱着随缘的态度。在伊斯坦布尔对贞德那一场,佩佩觉得他的从者不太灵光,但是喂到现在,真要一回合之内效益最大化送掉还有点看运气,所以硬仗打起来会很纠结。

贞德离开之后,佩佩就对君士坦丁提出要求:独自一人时首要保全自己,对于其他从者采取回避态度,必要时使用圣杯脱战。君士坦丁同意,甚至有点感动,他很少收到撤退要求,有种放假似的轻松。

藤丸立香也抱有相同的想法。她分享了死想显现界域特异点复权界域的记录,虽然两边本质不是同一个人,行为动机并不相同,但属性面板和宝具大差不差。那边的战斗规模也具备相应的参考性。

佩佩觉得君士坦丁的宝具最大问题是那道没锁的小门,这是已经刻在泛人类史和英灵座上的事实,无法修改。根据特异点的记录,源赖朝射出的箭穿透了门,直接完成击杀。所以佩佩猜测,只要能找到没锁的门,都能导致宝具失效。在他看来,这太赌了。如果君士坦丁在1453年的战场作战,本人穿一身绛紫出场,魔术师但凡做点功课都能猜到是罗马皇帝,宝具开了就等着退场吧。

佩佩不愿赌,这特异点是以他的从者成立的,君士坦丁要是完蛋了,他会失去暂时的梦幻美好,容不得半点差池。

比起实力和战斗效率,藤丸立香倒是更在意双方的心情,主打一个参与感,所以先前启用德拉科的时候就尝试问一句拐罗马,事后又去确认。

德拉科倒无所谓,只要能吃一口藤丸立香酥酥的小骨头,什么要求都好说,异世界罗马徒子徒孙根本无所谓。

从现实出发,君士坦丁也接受这个安排,但不保证能做好。用北伐梗来说的话:村战也好烂仗也罢,不管什么段位,让打惯了主c位的突然打辅助,很大可能要翻车。

“真的不好搞,”藤丸立香咕哝。

“是啊,所以战斗还是要靠立香咯,”佩佩换了个话题,“不过,说到那边的记录,所长的心情会怎么样?”

在藤丸立香的记录看来,死想显现界域的总御主很大可能是奥尔加玛丽的某个同分异构体,虽然没有证据,但感觉是异星之神u-奥尔加玛丽或者废弃孔那个e-奥尔加玛丽。

总御主对从者施加的反人理影响,虽然对那边特异点的君士坦丁没有什么战力影响,但影响了他的决断,做出了诸多与生前截然相反之事,最大一桩自然是为教皇复权。这事情在藤丸立香看来称得上二五仔。

“佩佩,在这边尽量不要把御主权彻底交给所长,不然哥和所长这两个负负得负无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一起白给了。”

佩佩同意。听说过先前宫中卫队处理叛乱时对皇帝命令的暧昧态度,他们做迦勒底员工的也有想法。可是先前令咒已经给了一划,负无穷和白给像一个不定时炸弹,让他们感到不安。

根据藤丸立香的转述,奥尔加玛丽倒是不太在乎界域特异点的战果,另一个自己召唤出了中意的从者,她反而觉得是缘分。

她难过的是另一个方向。首先是白纸化地球的罪孽,但是这事在特异点尚未发生,倒还好劝。其次击退人力之舰队和击退奥林匹斯机神相比,完全不是一个程度,这让她觉得先前在海上的沾沾自喜不过是自欺欺人。作为天体科真正的继承人,比不过其他君主就算了,同门也比不过。真是莫大的耻辱,她难过了很久。藤丸立香只能把她塞自己被窝里哄。

聊到这,佩佩转了转眉笔,委婉地表达,奥尔加玛丽这时候需要的可能不是一个照护她的强者,而是一起舔伤口的同类。

“让哥哄一下?”藤丸立香建议,“我觉得一起哭挺好的。”

“所长说小柴火碰见她就切换到钢铁直男模式,气她好几回了。我的意思是你找一个体贴的从者去嘛。”

“她不就是奔着他来的吗,别人大概不行吧……”

佩佩也没办法,总不能把哄所长作为一道命令吧?话题就此搁置。

君士坦丁当然不知道,迦勒底魔术师们为了让他们心情好一点做出了多大的努力。对于奥斯曼的平静,君士坦丁的猜测是下一场攻击。现在也很难掌握到奥斯曼方的确切消息,长久的宫廷间谍们传来纷杂、相互矛盾的消息,很难判断。经验让他觉得还是等着。所以对于承诺迦勒底的放假,他担心国中空虚,就有一点慌。

这点慌先是成为懈怠,然后转变成了卡bug的智慧,他让佩佩弄了铜丝塑料电线等一系列素材,土地和圣杯默许了他的卡bug,特斯拉就在首都把发电机搓了出来。但是规模不大,只够皇宫几个房间使用。让晚上打牌麻辣的环境亮一点。

对于近几个月的变化,宫中自然疑问不停,这回电灯亮了,更引发了争议:敌在本能寺,异端在皇宫。

君士坦丁该给出解释了。他不能揭露迦勒底的真实,也不擅长编故事,只能交给别人做。

全国只有三个罗马人知道迦勒底的真面目:皇帝本人、皇弟托马斯·帕里奥洛格斯和近臣乔治·斯弗朗齐斯。

托马斯走之前,君士坦丁把两人叫到御前提过此事,立刻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倒不是因为迦勒底,而是托马斯出来之前又丢了摩利亚的地,没丢给亲戚——肉烂在锅里——而是被奥斯曼夺走了,近臣当场骂了皇弟。两个人都不能向皇帝发火,只能相互指责。君士坦丁调节半天,谁也没听他的,此事在焦头烂额中过去。

互喷喝水的间歇,君士坦丁好容易把话题扯回到迦勒底上,托马斯不善言辞,选择回去闭嘴、静待风波过去。宫中的解释权则全部交给乔治·斯弗朗齐斯。斯弗朗齐斯和皇室关系密切,他姐姐嫁给了一个帕里奥洛格斯,他自己更是皇帝好几个侄子侄女的教父,对皇室颇具影响力,君士坦丁也乐于在人前展示对他的信赖,所以是最好的人选。

“请不要写到日记上,将一切留存在脑海中吧,这也是唯有你能做到的事”,皇帝如此请求,与请求一起送出的还有黄金。斯弗朗齐斯一如既往,忠诚地完成了任务。

君士坦丁是半夜说这件事的,四周私密无人,所以近臣领受命令的同时给他留下一条不好的消息:由于各种周转、开销和未来确定的支付,国库里的现金下个月会空掉几天,希望他不要担心。

君士坦丁对于这条信息的下一步举措产生了犹豫,一方面是英灵座的知识和短暂的现代生活改变了他,另一方面是生前的习惯,是动用在伊斯坦布尔的储蓄还是没钱就征?这构成了微妙的矛盾,耗费了他一点做决定的时间,但现在这个纷乱情势下,他很清楚自己的权力来源一部分确实是钱。

在伊斯坦布尔让佩佩帮忙打理的资金可以维持宫廷的基本运转,但撑不过战争。以防万一,君士坦丁决定回去一趟。

为糊弄掉另一件事,他把一样没睡的奥尔加玛丽摇过来,夜间有密谋的重要感。她望着官员行色匆匆的背影,问君士坦丁:“这么晚了还来汇报,那位大臣是和你很亲近的人吧?”

“嗯,他曾在我父亲的宫廷里服务,然后到我这里。”

“啊,”奥尔加玛丽感到一丝温暖,“佩佩也是我父亲招进迦勒底的,现在也陪着我……”

“这样吗,你身边也有相伴的老臣啊。”

“只是佩佩和我的关系……没有你和那位大臣那样亲密罢了。”

君士坦丁乍一听,感觉确实结识了一位古老家族的贵人,他衷心祝福魔术师君主,有熟识的人相伴是多么幸运。

但是奥尔加玛丽却是gay达启动。毕竟她在迦勒底完好的时候看过资料,斯弗朗齐斯虽然不作为大学者出名,但是给她的印象却是着作等身,半夜还能来商议国事,不像个摸鱼的人。而这位大臣曾负责为君士坦丁寻找配偶,生前十多年没找到,是真找不到?还是不想从小看到大的皇帝陛下被别的女士夺走?那可就不得而知了。在这个猜想下,她觉得宫廷里挺分裂的,人人心怀鬼胎,跟那个时钟塔差不多。

君士坦丁拎奥尔加玛丽要问的是占星行业的事,她知晓的事实是他所知的:屡禁不止的迷信行业。她提供的方案也在他预料之内:将行业规范化为心理治疗业,收服务税。因为用得起占星的多是贵人,税率可以高点,割的就是有钱韭菜,收的就是智商税。很现代人的想法。

“你知道税收意味着什么吗?”君士坦丁问她。

税收意味着行会和规范,占星这种纯靠表演和话术的行业,如果建立行会、必定会要求严格按罗马基督教教义规范操作,那意味着国家管理责任和更高的行政成本,一不小心又是个国立大异端,十字军闻着味儿就打来了。而皇帝现在分身乏术,国中无人,根本管不过来。

完全失败的方案,奥尔加玛丽感到沮丧,君士坦丁趁机说出他早就想问的问题:“如此一来,我感觉依赖魔术师的收入似乎不太直观,那之前的迦勒底是怎么运作的?资金来源是什么?”

话问的倒是得体,然而几个月以来,魔术师的收入一目了然,根本不用问,奥尔加玛丽一下听出了话外音,她意识到先前请她调研占星业大概是想把她支开,并没有任何实用的意图。出于礼貌,奥尔加玛丽还是解释了迦勒底的运作多是靠魔术师和阿尼姆斯菲亚在其他行业的注资。

“既然这里没有魔术师,rider想问我的,大概是’能否在2005年开展类似的行业’,然后让我回到那边去吧?”她将了一军。

“嗯,和你的计划一致、但无从开展。我们面对相同的处境:徒有现代的知识,但对堆积的破败现状无能为力。所以我还不想你回去,你留在这里,是真实的慰藉。约定的假期将近,先不要考虑费心的事了。”

这倒是句好听的话,奥尔加玛丽开心了。但是欣喜之下思考起来就有点怪,君士坦丁平时不会把“无能为力”这么沮丧的词说出口。她小心翼翼问是怎么了。君士坦丁也意识到,选择深夜这个时机虽然够诈,但也把自己绕进去了,他之前和斯弗朗齐斯核对解释迦勒底问题的口径用了几个小时,就算是从者,这种高强度解释也是精疲力尽了,和奥尔加玛丽说话时就有点不带脑子。她虽然心里向着他,再怎么也是个君主,抓破绽的本事不错。

表达脆弱会影响盟友的信心,君士坦丁随口搪塞说是累了,让她先回去,他还有要见的官员,有了电灯,他在夜间能办的公务变多了。

“累”在魔术师听起来是别的意思,奥尔加玛丽上手摸摸,发现魔力很弱,当天应该是圣杯周期的第一天。她在情绪被安抚的欣喜之下意气用事,把那发令咒打给对方填充魔力了,可喜可贺,返回伊斯坦布尔之前的政务都在当夜完美处理掉了。

当晚藤丸立香的被窝里欢声笑语,像是所长全然忘了有过一个师兄,藤丸立香也不知道怎么了,但看着所长开心,她也受到感染,当晚开了个银趴。

对话的事由君士坦丁转告给佩佩——当然没泄露他的本意,他自己也不知道一场天时地利人和把坏事又办好了。

藤丸立香是最后才知道的。但是所长被意外哄好,要命的令咒隐患也消失了,迦勒底员工们都乐癫了,排序先后才没所谓。

君士坦丁回伊斯坦布尔第一件事是开着那辆红色宾利在城里兜了一圈。往返几次、恢复之前的工作,他就对上网键政和悠闲逛街失去了兴趣,在这2005年唯一剩下的爱好就只有车。在这铁皮盒子里他才能感到短暂的个人空间,隔绝了政务、特异点的责任,属于他自己的片刻。

开到第三圈的时候他回到住所楼下,按了喇叭喊佩佩出来。

“陪我一会,好吗?”

佩佩穿着睡衣和拖鞋下了楼,夜晚灯火璀璨。车子缓缓启动,在夜幕中以观光的速度前行。

“我说哦,2005年的时间和1453年那边渐渐拉平了,日期慢慢成为同一天,我在这边倒是没有什么感觉,看表才发现的。你发现没有?”

“没有。”

“那么,现在你发现咯?看起来两边会互有影响哦。”

“十月的时候会让魔术师君主和迦勒底代理人过来,到时我去请她们开展调查。”

“你回一趟真的变讨厌了,整个人都变得端起来了,高高在上的。”

红灯,君士坦丁腾出手,搂住佩佩吻了一下。

“刚敷的面膜给你亲坏了。哼!”

“这……是生气了吗,御主?”

佩佩笑了:“你看看你,不用这么紧张嘛,我又不会因为一两句话就不要自己的猫咪了。”

“……嗯。哈哈,”君士坦丁看路的表情还是端着的,语调倒是全然不受控,滑落到和老弟说话时差不多的口吻了。

“好啦,再过一会就回去吧,给你买了东西哦。”

佩佩的礼物是两套衣服,一套是染成绛紫色的高腰破洞牛仔服,这个色号的面料很难找,是他花了点钱让工厂单独开机做的,剩下的布料还在仓库里堆着。配套的靴子带有西部风格的马刺。这套衣服后来被君士坦丁穿回首都,拉高了腰线让他显得太骚、缺乏工作场合应有的庄重,所以只在皇宫内闲逛使用,和两相破败的房间倒还挺搭的。

穿牛仔服骑马的感觉很新奇,有另一种耐磨,还可以少配一些内衬,但宫里的马匹全都受不了。只要君士坦丁穿这套衣服上马去,平时能裸骑的驯服阿拉伯母马一个个都撂挑子,不额外垫点东西不行。他们猜是过敏。

另一套是绵质兜帽卫衣和做旧水洗牛仔裤,从款式到版型都非常普通。搭配的是流行镶银玻璃珠手链、当年限定的大牌腰带和运动鞋,logo都藏得很深,手链是佩佩自己挑珠子串的。一套穿齐有种脱离特异点、回到都市生活的舒适感。

佩佩解释,在日本的传统家庭里,丈夫穿什么是由妻子负责的,“别惦记亲戚了,心软的小柴火”。这属实攻心,君士坦丁搂着佩佩很久没撒手,又得了一句“不许哭”。

哭倒是没哭,回房间之后佩佩捧着君士坦丁端详了一阵,摸摸他的脸,用吸油纸擦擦他的鼻头。从者倒是很干净,那光亮是灯光太强了。君士坦丁随着他折腾,像个洗澡都乖的猫。

“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还挺可爱的?”

这还真没有,就算为了保住工作,宫廷里的官员也不敢当面评论他的相貌。他走街挨骂倒也都是摆事实讲道理,没见过攻击长相的。

“不是帅?”君士坦丁反问。

佩佩戳他鼻头,一脸“你个臭不要脸的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怎么,又不嫌弃我……那个词怎么说?”

“‘柴’。没关系啦,我的猫咪总有别的优点嘛。”

佩佩在流浪猫敲窗的细微声里苏醒。天色阴暗,早上又是微微的细雨。

从者依偎在身边,撇除自家猫的滤镜来看,睡相很雅,可能是工作的遗留习惯。佩佩摸了摸君士坦丁的脸,后者没有醒来,并非演技,而是真的好睡眠,显然是在御主身边更有安全感。

佩佩觉得心中很柔软,又很庆幸没被对方看到自己素颜,就先去上了妆,备好净菜。门口不远就是菜场,他去买了些新鲜鱼。

君士坦丁虽然有橄榄油煎鱼,但他看到佩佩自用的各类刺身寿司时还是面露难色,他个人不喜欢生的东西,有如一些现代人不喜欢香菜、脑花、榴莲一般。他是这么想的:如果不是饥荒,实在没必要把那些东西往嘴里放。如果是饥荒,还是看着那些东西饿死吧。

君士坦丁赶紧吃完自己的份离席。佩佩察觉到了他的崩溃,加喂他吃一顿早午,是豌豆、西蓝花和奶油芝士炸猪排,这是为迎他回来特意准备的,就是来头有点偏门。

“竟然嫌弃佩佩吃刺身,”佩佩一边喂他的从者一边抱怨,“你这小柴火,我也要嫌弃你,长得这么可爱,在人前说话的声音竟然那么粗,这反差也很讨厌哦!好了,今天终于说出来了。”

君士坦丁笑着接受抱怨,嗓音是具备识别度的战场指令,他不准备改变工作习惯。

时至今日,君士坦丁习惯了对御主敞开自己,但是有些玩法属实不太常见。御主会吻他的小腿内侧,尽管这行为会对应一个非常放开、一览无余的体位,但就是纯粹地亲吻,不伴随任何性行为。

对君士坦丁而言,小腿是个距离性和权力都略有距离的区域。如果说这行为非有什么性联想,大概是捏着他的脚踝的微妙力道,可是仔细感受下来,又是纯粹的握持,对肌腱骨骼没有额外施力。可能生前挨的揍太多,不暴力一点就会缺乏感受。而亲吻对皮肤的抚慰倒是实打实的,所以堪称舒适。

“我的腿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不柴哦,”佩佩这么解释,“哎呀,说起来好像我是个食人魔似的,大概是因为骑马导致的?毕竟你还是rider嘛。”

“是吗……还请多触摸那里,我喜欢、你也不讨厌的地方很少。”

佩佩表示同意,一番抚爱之后,他使用粉色心形毛巾,再戴上小雨伞。他们都知道从者的身体构成,小雨伞有点多余,所以这行为和吃饭一样,是可做可不做的事情,可做可不做的事情是温情,是维系人性和日常的轻柔纽带。

佩佩高高兴兴地进入从者的身体。君士坦丁喘息着抱住御主,相互拥抱的感觉很好,感受御主在体内活动也不错。太好了,浓烈的幸福感让他觉得自己多少有点不配,这不配转化为轻微的抗拒。

佩佩虽然无从知晓从者的心理活动,但也按往常那样束缚住他的手脚。君士坦丁再次被满溢的香气包围,隐约有点明白了自己的异样。对于御主,他的一部分是当做妻子来看的,一部分的一个“她”,另一部分是作为同性。对他而言,现在这认知还是很矛盾。要怎么样才能享受被一个“她”插入的快感?他的心灵不知道,身体的反应虽然真实,却是迟钝又模糊。

“我觉得你好像不太喜欢这样哦,”佩佩抽送几下,“是因为工作吗?”

“啊啊……那倒没有,只是有更喜欢的。”

“你好像久病初愈,还没有恢复哦,”佩佩放慢速度,“就是那享不得福的绝症!”

“嗯……好像成为你的从者以来,什么都没有为你做到过……你有什么想要的?”

“呵呵,不要想骗我哦?床上说的话能算数吗,”佩佩笑着用力,插得更深,“你好坏,干烂你!”

无论身心,这一下倒是让他的从者舒服得不行,伴随一声非常普通但确定感很强的呻吟,粉色心形毛巾湿了,让乏善可陈的被动多了些趣味。

佩佩有点意外,看看表,倒还是正常时间的范畴。他咬上从者的耳朵:“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了哦,就是你这可恶的小柴火!”

“呵……嗯……”

君士坦丁闭上眼睛,下肢传来迟来的快感,一部分是射精后的延迟空虚,另一部分则是被不那么完美占有的快感,模糊的感觉向上涌动,和被拥抱的愉悦融合,缓慢渗入全身,滋养温和的思绪。

藤丸立香打来通讯:“新苏丹尘埃落定了,说是最近要带人来堡里,哥你要不要回来几天,看能不能把之前的条件谈了。”

君士坦丁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他是王子的时候,苏丹会宣他过去。他登基之后换成了双方互派使者,苏丹自己过来只能是兵临城下,带使团更是闻所未闻。

他对此提出担忧。

“道满不在东亚主场,业务能力有所下降,不过蛊个正常人还是没问题的,”藤丸立香如是说,“这次我给他设置了要求,不会有事。”

君士坦丁冷静片刻,问了使团主要配置,得到的答复是名为苏莱曼的新苏丹、一位维齐、几位帕夏、玛利亚和芦屋道满。

“请代我和苏丹商谈,”君士坦丁请求。

“这么好的机会怎么退缩了?”奥尔加玛丽不理解。

“哦,可能让女神搞怕了吧,”藤丸立香笑着说,显然是德拉科都告诉她了。

“好了别笑,立香你行你上哦,”佩佩说。

“我上就我上。”

通讯里弥漫着一阵快活的空气。藤丸立香真以为君士坦丁被玛利亚搞怕了。佩佩以为是在伊斯坦布尔的资金没拢完,比起不确定的商谈,还是拿得到手的钱更为重要。奥尔加玛丽感觉是要给新苏丹一点颜色看看。每个人都各有想法,但最终的压力在藤丸立香身上。

毕竟前朝的封臣称号还没摘掉,此时奥斯曼确实是宗主国,最高领袖到封臣属地没有对应的接待,等着挨打吧。如果换个常人,这工作或许会很难办,然而对藤丸立香而言,麻辣不分国界。

玛利亚没见到想见的人,看起来有点沮丧。而新苏丹是个严肃的年轻人,很难糊弄。他听到藤丸立香说皇帝不在,就绝口不提条约的事,而是当这次出行是有封臣下属相伴的旅游。迦勒底之前虽然和君士坦丁做了预案,但这一出不在他们的计划内。

于是藤丸立香自作主张,请苏丹去之前经济纠纷那两家断案。苏丹感觉有点奇怪,但是周围簇拥的麻辣氛围让他无法抗拒。他听取事实经过,做出和皇帝相同的决断。根据教义,苏丹的判决是不可违背的,两家人乖乖接受了结果,开始进入漫长的取回家资的司法程序。

在藤丸立香看来,让苏丹给罗马干活,先是乐子人了一把,然而苏丹认真为教徒断案,她又不好意思了。但对君士坦丁而言,罗马皇帝在自家说话不算的论据又增加了,这下还是女将军带的头,属实难绷。

后来藤丸立香抱怨道满,怎么找了个聪明又务实的人上去,虽然事先透露的消息虽然属实,但都跟不上苏丹急智带来的计划变化。

“哦呀?御主,这不是您要求的吗?不能杀害别人、不能摧毁别国、而是一个和平的可能性吗?这样的可能性,只有心存善念、又绝顶聪明的领袖才能达到吧?贫僧多才多艺,为您找到了哦?”

后来藤丸立香去到2005年,查遍了奥斯曼的历史,没找到这样一位角色,也许记录被抹掉了吧。对于这样的现象,她在各大异闻带就习惯了,可此时依然难过,好人不该这样消失。

随着君士坦丁回来的还有两千把制式长剑和一千套札甲,这些东西如果在首都国营工厂里生产,理想情况下大概要一年零两个月到两年时间——显而易见,当前国家不具备生产能力。而在伊斯坦布尔的特殊订制工厂,时间缩短到四个月,价格更低。他按战损统计发下去几十件。

相应的,这批东西的出现和发放为斯弗朗齐斯圆谎提供了素材:皇帝在四月失踪的那几天是出国采购去了,更新的装备就是证明,装备生产需要时间、数量需要保密,这批货是加钱截胡威尼斯人的、所以近期提高的关税是对等报复,钱来自四月的各处征收,逻辑链完整。采购武装虽然不是皇帝该干的事,倒也比前朝的无用求援说得过去,帕里奥洛格斯皇族接受了这个说法。

九月的结算后,奥尔加玛丽提出了新的计划:收取一部分资金前往2005年的伊斯坦布尔进行投资,业务范围是阿尼姆斯菲亚家在魔术之外的行当。君士坦丁能看得出做这个决定很艰难,在他看来这不是放弃,而是灵活的转变,但是放下魔术师的高傲依然很困难,那心情还是要交给藤丸立香来帮忙平复了。后来的几个月他看到她的成果,完备的国际商贸,广泛的投资,不心生羡慕。

十月,藤丸立香带着一部分从者和奥尔加玛丽启程去到2005年的伊斯坦布尔度假。佩佩交接了工作,前来照护他的rider。有御主在身边,君士坦丁的心情好了些。所以面对各路债主的信和使者时放松得多:为什么还威尼斯的钱不还你们的?是因为不喜欢吗?还不是因为没有。

说到威尼斯人,这是让君士坦丁恶心的诸多事里的一件,他们在君士坦丁堡之中也有自治区和近乎王国的自治权。他暂时没力气处理他们,毕竟当前国际贸易还是意大利人的天下,需要等待机会。

他按惯例哭个穷顺手再讨点:求求了,给关税降一点;求求了,赏几个好点的兵;求求了,有没有不要的粮和捐款。西方世界列位首脑看到罗马皇帝还在讨,觉得君士坦丁堡的胜利只是短暂的,不会带来什么威胁。

当然,罗马人的债主之中包含奥斯曼,苏丹也派来使者质问该缴的纳贡为什么不缴。佩佩为他的从者读完信,笑着来了句:“收得上就来吧。”

“就算和我在一起,也请不要说这种话,”君士坦丁告诫他的御主,宫廷里人多口杂。据他所知,现在佩佩已经多了不少讽刺性的绰号,因为那套牛仔服,他最近的一个绰号是“虚假的御前衣柜大臣”。

佩佩不在乎,两边世界除了迦勒底,他最在意的就只有自己的从者,宫廷不过是个舞台背景、虚假的纸片、ai生成似的关卡。但君士坦丁做不到,就算他带着泛人类史的记忆和英灵座的知识,也无可避免地陷入生前的漩涡中无法自拔。

某天夜里,他在御主怀里倾诉这个担忧:“这个特异点,或者这个世界,会不会是由我的恐惧展开的噩梦?”

以魔术师的思维,这听起来像某种“心象风景”,但佩佩不觉得,根据藤丸立香在未来之中的案例,能够展开地区级规模心象风景的记录,只有高扬斯卡娅和对应的非灵长生存圈通古斯卡·圣域,而且那个区域对高扬斯卡娅本人而言称得上是非常安全、毫无外敌的。

显然,君士坦丁没有产生那种规模心象风景的怨念和能力,首都也一直遭受各种外部袭击,证明世界是存在的。而且1453年和2005年已经产生了物质交换,必定是纯粹的物质世界。

“这不是噩梦,是另一个现实,”佩佩严肃地解释了心象风景,“但是你对他们太好了,这确实是你的责任。但,那都是你的亲戚,就算御主也不会强迫你对他们不好。”

君士坦丁没听懂,但他理解为一个魔术问题,当晚他在御主怀中辗转,第二天他做了个稍微出格的决定:他知会了藤丸立香,再去找美狄亚问了心象风景的问题。如果这是个哲思的世界,那解决问题的角度会不会更为玄妙?

美狄亚和佩佩有相同的结论:“宝具的外壳看起来有一定相似性,你知道,那是泛人类史的史实,内在覆盖的程度更低,距离心象风景差远了,不用担心。”

“是吗,那可太好了。”

“不过,佩佩隆奇诺的rider,你怎么突然想到魔术的问题来?或者说,到了这个时候才想到魔术的问题,这才令人惊讶。”

“因为身边魔术师很多,所以偶尔也想了解一下。不过至今为止,多数是理论性的解释,还没有能实用的东西,对我这种外行人而言,无从着手。”

她打量他一眼:“你可以做入门的魔术礼装。”

经过几番往来,美狄亚也对君士坦丁的麻瓜水平有所了解,虽然距离优秀的魔术师太远,但有国家级的物资统筹力和圣杯魔力,量产东西还是能做的。

神代魔术师给了几套配方,君士坦丁先拿那剩下的几套札甲试了水。结果一言难尽,说幸运吧,附加的礼装属性只有一条,说不幸吧,这唯一的一条是减重,原本六公斤的札甲减到两公斤,而且减得还挺标准的,跟工厂量产的差不多。

君士坦丁自己测试了一下,强度倒没什么变化,但是对减轻引发的抗冲击性存疑。他脑中闪过一些无从验证的念头,就写了个条子,挑几件让人送到国营工厂做测试去了。礼装札甲送出去当天晚上,他先后接到瓦拉几亚和罗马前线哨兵的消息:奥斯曼在色雷斯集结兵力。

这回不用使者来,君士坦丁也大概能猜到对方打的什么主意:对于不接待苏丹和不交纳贡做的惩罚性进攻。这种打他挨得多了,对方一动就能猜到。

后续使者的到来也证实了他的猜测,还多一条罪状:先前他诈使者要联合瓦拉几亚打出去的话,也确确实实传到当朝苏丹耳朵里了。加上瓦拉几亚真的没纳贡了,弗拉德三世没那么好脾气,还处死了前来索取的奥斯曼使者。妥妥的造大反,一起挨打吧,兄弟!

不过此刻不是个好时候。对于苏丹而言,前朝海军的哗变使得奥斯曼白送了七十多艘舰船给罗马人,海上兵力接近,君士坦丁堡的守方会更占优。而且罗马人打通了黑海的一部分,海上的物资运输会降低围城的效率。只考虑陆上的话,驻守剩余色雷斯的兵员并不好,而且集结完成之后可能马上就要进入雨季,对大炮就不要抱什么期待了,指望步兵和器械的话,强攻城墙的难度也会增加。

而且苏丹苏莱曼面对一个艰难抉择:瓦拉几亚和君士坦丁堡,先打哪里?

先前进入君士坦丁堡时,女将军藤丸立香为了证明皇帝确实不在,请苏丹去布雷契耐宫饮茶、参观皇帝寝室。这位苏丹是后宫扶上去的,所以不好意思拒绝女士,就随她一起去了。路上两人讨论经书,藤丸立香很讨他喜欢,他表示随时欢迎她改宗,他乐意安排好婚事。藤丸立香笑着打哈哈,虽然这话让她觉得害羞,但她能理解是这个地位的人表达好意的方式。

宫殿的规模让苏丹确信那是皇宫的遗址,房间惨不忍睹,甚至不配跟他的杂物间相提并论,只剩一些男人用的东西让苏丹隐约觉得这是有人住的:罗马兵工厂产的制式高帮黑皮靴和盔甲绑件,除了那块佩佩隆奇诺买的西铁城手表新一点,其他都破得离谱,几件堆叠待洗的紫袍让他知道是真的皇帝寝室。茶倒好喝,但感觉像是借贷凑的面子。

如果说是演的,也太真了。总而言之穷得那个鸟样让苏丹怀疑打了是否可以拿到东西。他没去过瓦拉几亚,觉得那里只能更破。但是国中的愤怒必须以战争平息,否则他保不住自己的位子。

临走前,苏丹往皇帝床上扔了一个杜卡特表示同情,并祈祷别在战场上碰见可爱的女将军。藤丸立香虽然不知道苏丹所想,但看他扔了钱,心中不由滚过一句“这苏丹也是个人才,拿罗马皇帝卧室当许愿池啊”。

君士坦丁则是常规的担忧:首都依然人手不足。兵力虽有补充,但人员都是生面孔,他信不过。政变之中死了不少亲戚,可用的指挥官也少了。出于泛人类史的原因,先前战争一结束,他就赏了个黑海小岛给乔瓦尼·朱斯蒂尼亚尼,老铁这时候大概乐呵呵当岛主去了。重新招募需要时间,他不知道招募能不能快过集结。

但是既然答应迦勒底放假,那在此期间就别让藤丸立香和奥尔加玛丽知道,能自己处理掉最好。君士坦丁请求御主同意,佩佩答应帮忙瞒着,但是如果道满那边说漏嘴,就没有办法了。

弗拉德三世则很乐观,他现在是从者,在先前的政变之战中验证了自己的战力,那和生前不可同日而语,而且他没有君士坦丁和迦勒底之间那般限制、不需要留力保身,所以可以放开打。先前的胜利让他获得稍好的陆路纵深,多了海港,加上用骨折价从君士坦丁那买了几艘用不上的战舰。他有信心把苏丹拒于领地之外。先前让藤丸立香拉下脸求盟友,这回可要堂堂正正,不得动用御主人情。

三方各不知道对方的想法,但是他们莫名其妙具备相同的信念:不能让藤丸立香知道,不是麻辣,胜似麻辣。这场仗就稀里糊涂开始了。

君士坦丁堡的统计和集结先于苏丹到达,城中有五千兵力,数量没比四月份好多少,兵员素质倒好了不少。其中有一批装备不太齐的加泰罗尼亚雇佣兵,因为国中穷惯了,君士坦丁有时候脑回路也是节约导向,他让卢卡斯·诺塔拉斯去问,能不能提供装备,把军费降下来。

如果按不那么精确的统计的话,当朝一个普通士兵的年薪约为9~15索币,而自带装备的雇佣兵的费用约为230~300索币。尽管都知道有溢价,但是谈价格的时候,装备通常会成为议价的一个因素。

君士坦丁允许雇佣兵先行带走罗马提供的装备,因为成本是他估算后认为可以失去的。这是一种很新的商议方式,让雇佣兵团长大喜过望。通常而言,对雇佣兵的支付方式是比较灵活的,但通常定金不会太多,先给抵押物的情况更少。而且装备的损耗是相对低的,更换装备通常是按年计算,用得会很长久,所以这称得上一个好条件。

加泰罗尼亚的团长答应了,但他想的是另一回事,他问卢卡斯·诺塔拉斯,如果装备够多,他也能提供更多兵员,可以给一个人头10索币的回扣,问罗马人是否需要。卢卡斯·诺塔拉斯也让钱冲昏了脑袋,完全不管会给主君引来多大麻烦,当场满口答应,只嘱咐雇佣兵团长,不要把事端惹到城区里。

卢卡斯·诺塔拉斯问了皇帝,能否按人头计费和能够提供的装备数,听起来是合适的问题,君士坦丁让人翻翻皇宫仓库,把未经魔术改造的札甲和剑都找了出来,再在国营兵工厂翻了些破烂。最终给皇帝的报价是130~230索币每人每年,470~520人的兵员规模,按月支付,三方都很满意,谁也没在乎这个人数波动范围。

皇帝达到了预期,但有些事是他不知道的。当天晚上第三山丘的威尼斯自治区的边缘地带被劫了,抓走很多男人。自治区总督气势汹汹要搜城,皇帝没办法,只能同意,搜查进行了两天,一个失踪的威尼斯人都没找到。

皇帝就往意大利写信,请威尼斯总督管管海外意大利人对君士坦丁堡的主权侵害,总督已读不回。“这年头润人失踪就没人管是吗,”藤丸立香事后知道后如此评价,显然两人没想到一起去。

这些威尼斯人后来出现在某处战线上的加泰罗尼亚雇佣兵团里,雇佣兵团长得到了充数人口带来的装备、卢卡斯·诺塔拉斯得到人头数回扣、皇帝节省了军费,只有威尼斯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藤丸立香知道事态全貌后的锐评是,“现点现抓的人才,吃回扣的人才,清库存的人才,这君士坦丁堡真藏龙卧虎啊”。

苏丹做出了成年人的选择:全都要。

他兵分两路,色雷斯的集结是针对瓦拉几亚的,由几位帕夏组织。罗马的兵力部署多在首都,所以奥斯曼很容易冲破了色雷斯的防线,直取瓦拉几亚。对君士坦丁堡的集结在小亚细亚东部城市阿拜多斯,苏丹亲率军队,约有一万人。这些消息写在玛利亚的信上,经由罗马间谍们复杂的关系网送到了君士坦丁手上。

佩佩捏起嗓子,舞着手帕读信:“’请您快逃吧!逃得越远越好!否则,我怕会忍不住背弃自己的誓言、向苏丹讨要您!’老房子着火啊,男的女的都想牛我?”

女人!君士坦丁忽略了调戏的部分,但是他觉得情报可信,因为阿拜多斯本来就是运输枢纽,虽然经过枢纽之后的发散路径会是网状、不明确的,但有了地点,大致也差不多了,可以估算抵达时间和攻击路线。

他派出前线斥候,觉得这是命定劫数,他必定要在这个特异点和苏丹脸贴脸打一场,无论是哪一任。所以在只掌握动向、尚未清楚兵力规模的前提下,他大着胆子做出了一个决定,这决定让他痛失首都第四季度暨年度最佳缩头乌龟称号:在西南方向往首都必经之路上的河谷地布置了约八公里的战线,出城迎敌。

君士坦丁的依据主要是泛人类史和英灵座记忆的估算以及现有情报网,某个强烈的观念告诉他,此时苏丹应该还有两万往上的兵力,毕竟对方财大气粗补得上兵。所以他没指望能够在城外退敌,这条战线主要起拖延作用。他期待的是天候和季节带来的恩惠和藤丸立香放完假。

佩佩知晓战略目的后,逗自己的从者:“你敢不敢把所长和立香收起来!”

君士坦丁辩解:“迦勒底代理人不是没在吗。”

“我就问你敢不敢!”

“不要问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

“说得好,我也不敢!”

主从大笑。

罗马人的前线是1800人的轻装部队,部署小部分重骑兵,左翼指挥官是卢卡斯·诺塔拉斯,他麾下虽有希腊士兵,但主力为加泰罗尼亚雇佣兵,承担主要进攻任务。

诺塔拉斯和雇佣兵团长大眼瞪小眼,各自心怀鬼胎。因为混编部队是皇帝安排的,诺塔拉斯觉得这是不是暗示他回扣的事情败露了。他不知道的是,皇帝让他带左翼倒是常规决策,拎他招人是因为财政官员和一部分军队派去黑海收税了,哪哪人手不足。给他用的部队,要他看得上眼才行吧。这要是想通了,反而是宠信。

雇佣兵团长前几天算了装备价,当即变卖一批,觉得血赚,他想继续在这里做生意。要是让皇帝觉得钱花得值,下一笔生意这不就来了吗。团长路上没少当诺塔拉斯的舔狗,这更搞得他心慌慌的。

另有一些帕里奥洛格斯亲戚们,在诺塔拉斯看来就是氛围组。

皇帝不这么想,启用亲戚是个不得已的决定,政变之后,剩下的亲戚们都在表忠心,需要给他们个机会,但又不能把他们搞死。而加泰罗尼亚人作为雇佣兵的战力早就名声在外,只要钱给到位还是具备短期信用的,前朝没给到位,让他们润了,现在他给得到,条件好谈。

再次,诺塔拉斯的指挥能力在全国仅次于皇帝本人,稍微补点亲兵,左翼整体配置就很强。而且不是皇帝自己指挥,可以避嫌。战果无论好坏,都对帕里奥洛格斯徒子徒孙水简历有很好的作用。

不过,皇族内部依然裂开。皇帝终于做出决定、安排某个侄子上前线的时候,有女眷冲进皇宫大骂皇帝想她家死绝,被皇商喷了回去:“你老公前些天进宫行刺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哦。”两人互骂起来,都被近卫队拖走。

至于威尼斯壮丁们,没人介意。

右翼主要是乔瓦尼·朱斯蒂尼亚尼和他的热那亚伙伴们,承担掩护任务。另有新来的兵员:希腊人、日耳曼人、诺曼人、先前的各路俘虏,什么人都有,就是不含反对皇帝的教徒。

朱斯蒂尼亚尼倒是真去了趟黑海的封地小岛,嫌居住条件不好又回堡里了,这次出征之前他甚至还是伊丽莎白·巴托里和弦乐队的边缘人物。他受征召时和皇帝商量了岛屿的回购事项,获得许可,就是要等到明年,价格倒是很好,是老铁这辈子没见过的大钱,让他感到可以给皇帝卖命一辈子。

中军是皇帝和次席代理首相兼皇产司特派员妙涟寺鸦郎,另有近卫队、希腊老兵以及新编入的信罗马基督教的兵员。他们的盔甲多是经过国营兵工厂测试过的魔术礼装,装备更好、辎重更多,也更为灵活,具体的任务看皇帝心意。

君士坦丁本来也不愿意佩佩来,见过奥尔加玛丽的本事之后,他实在不想魔术师站在前线上,觉得那是一种不讲武德,只有面对不讲武德的情况才能动用。

佩佩本着保护从者的目的跟来的,入场就受委屈,还得一个次席代理首相的假大空称号,更觉得讨厌。君士坦丁表示宫廷里没办法,没个傻逼名号寸步难行。主从两相抱怨一番,互相定下行为准则:御主只为保护从者出手,从者拦住此后宫廷里的叽叽歪歪。抱怨结束。

十月的第二周,奥斯曼的白色营帐出现在罗马人的视野中,证明先前的情报是正确的。君士坦丁也收到了例行公事的使者警告:开城投降,或者和瓦拉几亚一起乖乖纳贡。这回没有等死的选项,也不知道是使者忘了还是苏丹的意思。

双方以河谷开始拉锯战。有了战略纵深,罗马人的大炮也拉到了前线,双方开局进行了一番势均力敌的对轰,奥斯曼方有数量优势,罗马方有地形优势,结果是一样的:前三天双方步骑兵都被火力压得没敢动。

对射阶段,双方用尽手段。直接针对营地的轰击,双方都通过灵活转移进行躲避;炮击无意引发了丘陵山体崩塌,对防守方造成了一点威慑,因为河谷道口是个沙漏型,刚好堵住了原定的撤退路线。逼得罗马人暂时放弃了一处道口,但是奥斯曼人没有发现这点变化带来的优势,也没有进行进攻。

这三天纯打物资,君士坦丁焦躁起来,因为大炮开的次数每天数得过来,那这部分开销的军费也就一目了然,这是他从戎之后见过单价最高的军备成本、版本主流科技树的代价。显然,没有人员杀伤的消耗让他不太满足,大炮这东西虽好,是不是用错了地方?目前的战术是否要调整?然后他又想到回堡里去,继续竞选年度最佳缩头乌龟。

佩佩不懂战争,只觉得无聊,随身带的就一本北伐梗指南,翻过来覆过去地读,藤丸立香是绝症里面带后遗症的。就这样,炮击过了四天。河谷视野比守城时开阔,哨兵也带回兵力的回报,这个道口的奥斯曼兵力在两千人左右,倒是可以一打。

第五天,佩佩为缓解无聊,在营帐里捧着君士坦丁的腿抚爱起来,摸得心情极好,顺口说句:“罗马人全场军费由德拉加塞斯老爷买单。”

就算不牵涉北伐梗,这话字面意思也有点好笑,君士坦丁顺势给了佩佩一脚,送了个亲昵的“操”,颇为打情骂俏。佩佩直接摁倒他亲了起来。这场面被进来汇报的卢卡斯·诺塔拉斯撞个正着。

君士坦丁见到老臣,就让佩佩先退避。诺塔拉斯在御前跪下,虽然礼数周到,语气却是质问:皇帝为什么在出征时期还如此暴躁,借外人给他脸色看?

君士坦丁现在没有任何缓冲带,只能做好吵架准备,硬甩一句:你最近就没做错什么吗?

这随口一句诈得诺塔拉斯声泪俱下:他最多也就能贪到4925索币的雇佣兵军费,皇帝可是用外人气他!跟随皇帝这么久,拿点钱怎么了!

钱有零有整,不像假的。但是这件事在宫廷毒窝里算毒性比较轻的。君士坦丁沉默着等诺塔拉斯哭完,做出承诺:如果打出战果,这点事可以既往不咎,相应地,他和佩佩的事不要说出去,引起宫廷不必要的骚动。

诺塔拉斯被稳住了,当场请战,罗马人的第一次进攻在宫廷的混乱中开始。

接到命令后,加泰罗尼亚的团长有自己的算盘,这几天炮击导致的地面变化让他觉得贸然进攻并不是个好主意,于是拿新抓的威尼斯人填了第一线。事实证明他的猜想是对的,每天对射两百发的中度炮击导致河谷地非常难测,看不清的地面都是坑,骑兵倒个马、步兵摔个人太正常了。

奥斯曼人以逸待劳,罗马人的第一波冲击果不其然地未见成效,诺塔拉斯看最前列的雇佣兵寄了十几个,也意识到不利,尤其对先行出击的罗马一方。他望向中军的方向,对上皇帝冷峻的目光。

战都战了,要让主君觉得值。诺塔拉斯心里对皇室的亲疏远近还是有数的,就起了个恶毒的念头。等待骑兵撤回的时候,他命令加泰罗尼亚团长调整了左翼的第二阵列,通常这个位置是精锐部队,但是他把给皇帝添过乱的亲戚塞了几个进去。

这些亲戚进了阵型就觉得哪里不对,他们没经验,而周围都是沧桑的雇佣兵战士。罗马人的布阵几个世纪没变过,第一阵列素人,第二阵列老兵,异常的安排他们感到不妙。

一番交错,雇佣兵的骑兵也摸索出了当前战地主要的前进路径,迅速撤回步兵阵中重组。奥斯曼骑兵也开始了冲锋,两方弓骑兵开始火力支援,因为地势,奥斯曼人的出击不顺利,但他们人数有优,整体战线还是宽于罗马军。

君士坦丁见对方展开战线,就率领中军前进迎敌,热那亚人的侧翼也随之展开,双方开始近战。这是君士坦丁回到1453年来的第一战,他一马当先砍翻数人,身为从者,单兵作战确实有优,但在阵列中不适宜施展,为避免过度深入敌群,他减缓个人进攻节奏,返回列阵继续指挥官本职。很稳,但不太爽。

河谷的深秋湿润夹杂着炮火硝烟涌入鼻腔,这是佩佩第一次深入战场,但阵列过于规整了,他只觉得和在伊斯坦布尔的办公室里坐着盯单子一样无趣,考虑到异闻带可以驰骋的距离,八公里对他的神通而言还是太过容易了。唯一的舒服是欣赏自家从者策马奔驰的身姿,佩佩位于从者左侧。在马上,斗篷刚好遮住对方腰线到膝盖的位置,对身材是个良好修饰。如果他不拿腔拿调地发号施令,堪称完美。

双方交战至黄昏,各折损十人,战线纹丝未动,谁都没占到便宜,经典结局。

经过盘点,罗马方的精英战力损失不大,阵亡主要是雇佣兵新招募的部分和藏在第二阵列里的帕里奥洛格斯,威尼斯人十四名,皇族三名。卢卡斯·诺塔拉斯忐忑地向皇帝汇报,得到一句“下次不要让我知道”,他明白被赦免,松了口气。

等他离去,佩佩问自己的从者:“为什么放过他?”

“我怎么知道下一个会不会比他更差?”

佩佩摸摸自己的rider,不再多问。皇帝当夜在营帐中给摩利亚君主写信:“托马斯,家里人快打没了,你赶紧多生些孩子吧。”在回信里被骂。此事翻篇。

首都内城传来消息,罗马人的舰队将奥斯曼拒于海峡外,没有影响到寻常的港口贸易。河谷战线的战斗也没有进展,战线撕过来卷回去,双方都无法进退太多。

不过,短暂的近战验证了魔术札甲的强度,减重之后和普通的没有差异,但对当前战局没什么扭转性的优势。装备魔术札甲的士兵用那几公斤载重多带了点个人物品,什么都有,食物、传统手雷、弓箭,不一而足。至于这部分重量对特定战场的价值,君士坦丁还要想想。大炮的用法没什么改变,仅限于稍微新一点的组织。

一周后,奥斯曼后续的部队上来了,因为河谷的地势派不上大用场,被苏丹调去别的战线。君士坦丁也不得不拨走一部分部队去其他路口,又恢复到少防多的局面,他不能出击。但是因为地形优势,奥斯曼一方也拿他没办法。

十月末,降水渐渐增多,双方大炮时不时偃旗息鼓,能不能打出去看运气。目前来看比较胶着但不致命。既然不致命,德拉加塞斯老爷甚至还有心思算算军费,大炮一响黄金万两,付得起付得起。他随身带着手抄的天气预报,没有因为突发的战役而请特拉洛克做调整,既然能在这堵着,就不耽误城里种田了。

“对面什么时候回去啊?”佩佩问。

苏丹没回去,藤丸立香回来了,十一月的第一天,奥尔加玛丽和藤丸立香从首都打来通讯。

“我滴哥,你们开打没告诉我是吗?”藤丸立香问。

君士坦丁没说话,佩佩替他顶了:“小场面,随便打打,没问题的。话说回来,所长和立香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因为道满才把消息传出来,”奥尔加玛丽解释,“穆罕默德二世没有死,他在国中夺回了自己的位置。”

这消息颇为震撼,君士坦丁觉得噩梦又回来了,足够让他动摇,但并不致命。佩佩感到自己从者的不安,在通讯看不到的位置握住他的手。

根据她们收到芦屋道满的消息,穆罕默德二世在暴雨时就做好了脱身计划,他担心在混乱中成为政敌的目标,就把自己的衣服给一个宦官穿了。洪水来临时,他未能成功撤退,但也没死,和亲信经历了一番流亡时光。前一阵他趁苏莱曼发起进攻时,重回国中,夺回权力只用了几天时间。

对于这个事实,迦勒底员工们消化了很久。君士坦丁倒不难理解,出个门回来皇位没了,这是前朝常有的事。

“道满怎么早不说?”佩佩不解。

“他被放在后宫里,”藤丸立香解释,“一不小心宫斗上瘾。晚点我换个人去。”

“……厉害,有品,”尽管不太喜欢道满,佩佩还是对苏丹给出了客观的评价。

君士坦丁没见过这个芦屋道满,但听起来像个好看的邪门,能把邪门塞后宫里还镇住了,他的敌人真不是一般的可怕。

藤丸立香问打了多久,这是该君士坦丁来回答的问题。“二十五天,”他说。

“大公那边四千兵力打对面一万,一个星期打完,半分纳贡没给。当然,大公用了从者的力量,地缘和宝具都有巨大优势,所以算他作弊。不过,”藤丸立香直言不讳,“苏莱曼放在堡这边的兵力只有六千,他不会玩,很大部分都交给帕夏们代打的。帕夏们战线没推一点,肯定也在摸鱼。”

“立香回去要不要吃点什么啊,”佩佩突然插嘴,他知道前面lo吟唱那么久后面肯定是要骂人。

藤丸立香没理,继续喷君士坦丁:“我滴哥,这种破仗能打二十五天,再打两天大公都从北边过来跟你汇合了。你也不是什么绝世菜狗子,难道堡里有什么倾国倾城的烂账要冲吗?”

君士坦丁说不出话,考虑到军费和皇亲国戚,确实算账务因素,藤丸立香料事如神。

“你厉害你快来吧,别在那闲着啦,所长你说说她啊,”佩佩咕哝。

“立香,你也差不多一点,”奥尔加玛丽打破尴尬,藤丸立香吐吐舌头。

所长又说:“色雷斯那边撤退的部队回到了穆罕默德二世麾下。这边的话,他也一定会想办法来回收兵力资源,此时应该已经动身了,如果要彻底取回政权,以他的强力,苏莱曼必死无疑。我听立香说过苏莱曼,他是个年轻优秀的领袖,不该死在这里,就像诸多异闻带的居民一样。”

提到异闻带,佩佩虽然没在此世经历,但神通依然令他感同身受。君士坦丁只觉得窝火,战争是他该处理的工作,话却对着御主说了。然而先前藤丸立香简单粗暴的预判实在太准了,他不得不忍下去。

“佩佩,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如果可能,想办法拯救他们,就算不能拯救整支部队,拯救他一个人也好。”

“只拯救一个人的话,我当然做得到,”迦勒底员工永远无法拒绝所长,“不过之后的安置呢?那样的话不会引来更多的战争吗?”

“这么说有点残酷……苏莱曼的母亲宁可他做罗马的人质活着,也不愿意他死去。rider,可以让他留在首都吗?”

“同意,”这几乎是君士坦丁在诸多繁杂中唯一能做的决定。

奥尔加玛丽拍拍胸脯,虽然条件是芦屋道满带回来的,但她毕竟是个现代人,这话说出口让她觉得自己像个人贩子。她也感到自己的底线被撕开了一点。

“哦,说到挨打的问题,”藤丸立香接过话头,“大公那边已经知道苏丹没死的消息了,想到泛人类史生前的天大仇,他要刚正面,不愁没仗打。等我回来的,嘿嘿。”

妙涟寺鸦郎作为使者去和谈的时候,罗马人的宫廷里多数期望这新宠臣被杀掉。而此人不仅平安回来,还带了诸多物资和几百名倒戈的奥斯曼士兵,争宠的皇亲国戚们恨得牙痒痒。

后续的仗是别人替班的,藤丸立香带迦勒底从者用了两个小时结束了城外二十五天的销账之战,再派了一支从者队伍往北去,扫光了残余的奥斯曼部队,在色雷斯平原和弗拉德会师,顺便薅了一波资源回来。

当然,苏莱曼没投降,这样他没法对手下人交代。他是被佩佩偷回来送回城里的。迎接他的是女将军,她解释了前因后果,说他的母亲愿意向罗马支付每年数百杜卡特的资金,只求他别寻短见。年轻的王子知道自己不再是苏丹了,想到母亲在远方的照护,用了点时间、坦然接受事实。

“您记得这段经吧,”女将军说,“先知对他的门徒们说:’你们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座城市,它的一边是陆地,两边是海洋?’后面我不念了。但是您有没有觉得,对伊斯哈格的七万个儿子而言,君士坦丁堡太近了?”

苏莱曼不理解,藤丸立香就请来莱妮丝·阿奇佐尔缇,晋宣帝打开地图,一笔跨过黑海,直指大明,“此地亦拥有三道城墙”。看到那鸟喙般的地图,他被辽东和胶东搞得有点不明白了,倒也突然知晓了世界的广阔。

“请为信徒释经,”女将军请求。

君士坦丁在首都为苏莱曼找了个远离奥尔汗的社区,藤丸立香安排几位哈桑同住,把那些归顺的士兵也塞了过去,苏莱曼后来成为当地社区的卡迪,身边都是熟人,给他面子,也不会打到烧房子。

卢卡斯·诺塔拉斯把回扣吐了,对上称尾款打折,对下让加泰罗尼亚雇佣兵嘴巴严点,给他们的薪资是月付的,营地不许近城十公里,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一些雇佣兵拿了钱,在君士坦丁堡里买了地,呆着等下一次战机。一些不乐意呆的雇佣兵离开,沿海岸南下继续找生意,团长让他们顺便把想跑路的威尼斯人做了。当然,有人不卖王八蛋,那些被抓壮丁的威尼斯人被卖到了北非。如果藤丸立香知道,大概要来一句“润人无人权”吧。

在御前汇报时斯弗朗齐斯也在旁,见缝插针斥责诺塔拉斯皇族战死之事,通常第二阵列死亡率没那么高,一定是他打仗的本事不行。

诺塔拉斯回嘴,中心思想很粗糙:你他妈的只会逼逼,有本事上阵,看在那个被炮打过的河谷地上第一轮冲锋谁先死。

君士坦丁表达了对节约军费的认可,也感激亲戚对皇族的关照,起身走了,留两人继续唇枪舌剑。

吵架声惊动了佩佩,他从卧室里出来检查自己的从者是否安全。顺便问一句那两位的情况。君士坦丁本来不想说,佩佩递了支万宝路给他。烟是伊斯坦布尔进口店买的,和街边几百里拉的掉渣货不一样,入肺感觉好得多,切中要害。君士坦丁就吐起苦水来。

无论泛人类史的生前还是特异点的现在,卢卡斯·诺塔拉斯都跟随皇帝南征北战十多年,几乎打满了从摩利亚到首都的全部战役,在出生入死这方面比皇弟托马斯更甚。而且打仗有输有赢,赢了算皇帝的,输了诺塔拉斯在宫里挨喷。他顶败仗的锅顶了十多年,战场上揣摩上意更是一流——只要一个眼神,功劳苦劳疲劳一应俱全。贪点钱小场面,下次还有就下次还有吧。

至于乔治·斯弗朗齐斯,老臣,皇亲国戚,皇帝心腹——非大患,皇帝知晓的事务都会经过他,重要性不言而喻。而且斯弗朗齐斯素来低调行事,开腔证明事态严重,未必是他自己的意思,而是其他亲戚在闹,更让人为难。所以这两位对喷起来,君士坦丁除了赶紧离开,别无选择。

“你们家的人情世故真挺烦的,”佩佩给自己点上烟,“不过,你是因为没有自己的小家才在意,要是有,就不会太在意这些亲戚了。”

君士坦丁倒是想,也做出过努力,但命里没有,他不可避免地把本该放到自己小家里的私心放到亲戚身上,只能是这个局面。说到命里没有,佩佩也一样,他那为数不多的感情则投射到迦勒底和从者身上。

“我心情也不是很好哦,那个苏莱曼虽然弄回来没太费力,但他反抗几下也搞花了我的妆,搞得我换了全脸的。每次被别人把妆搞花,我都想冲到店里买新化妆品,现在不行,就很烦。”

君士坦丁按必需品的物资短缺理解了这话,他明白这种焦虑。佩佩从从者口中拿掉香烟,吻他一下,将所剩无几的口红印到对方唇上。

“既然心情都不好,那要不要做一下?”

“嗯,好。”

佩佩把从者抱回寝室,拍他的腰,君士坦丁配合地换回初始灵基,西装可比铠甲好脱得多。佩佩解了对方腰带,隔着内裤摸他屁股,探入臀间私密的缝隙。两人相拥翻滚,滚了两圈也顺便脱得一干二净。

滚到第三圈,佩佩被个不知道哪来的杜卡特金币硌了脚,顺便踢飞。君士坦丁也很好奇什么人会在他房间里留下钱,两人暂停,光着屁股猜了一会,最终指向藤丸立香,这一下虽然逗笑了他们,但也暂时打消了性趣。

“她强是强,那张嘴有时候是真不饶人啊,”佩佩站起来下了床。

君士坦丁被骂习惯了:“哈哈,偶尔是那样,随她去吧。”

佩佩从旅行箱里找了一副扑克扔过来:“我有点想不通,要缓一缓。”

君士坦丁接住扑克,靠着床头舒展身体,打开洗牌。短暂的翻滚形成了些缓释,让他稍微舒适了些。

“我确实不知道迦勒底想要什么表现,为了不使御主蒙羞,你可以尽情命令我。”

“算了算了,听所长说,立香在中华那边是打惯了进攻战的,而且所长都说过她了,这事就这么过去好了,”佩佩抓牌,“不过根据异闻带的记录,我在印度异闻带还一度丢了自己的从者,羞也都差不多,那时候躺得还很平嘛。”

“啊,这样吗……扑克的话,什么玩法?”

“现实这种事,光有志气可是不行的哦……德克萨斯玩法?”

“哦……好啊。”

君士坦丁输了两轮,他的御主开心起来。

“你运气很差的,”佩佩把扑克收起来,“我还是和你一起挨骂,也好过不必要地送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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