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一更,英华口渴醒来,听说母亲送了李知远的字儿来,不由羞答答抱怨:“他也真是的,有什么话儿不能过几日讲,偏要巴巴的寄个字儿来。”
杏仁伸出纤纤玉指把英华枕下的那个方胜儿抽出来,伸到英华眼前晃,笑道:“夫人说了,叫我们念给小姐听的,要不要念不念?”
“不要!”英华嗔道:“你扶我起来趴着,我自己看。”
杏仁忍着笑,把方胜儿塞到英华手里,才叫进几个人来,挪了个小方桌到床上,再把枕头儿移一移,让英华倚靠在桌边,又移过一盏灯来,样样都安排妥当,才挥手叫小丫头们出去,她却走到窗边望天光。
英华的受伤处多在两臂两股,二指宽的竹板子抽得尽是青紫伤,左股还有一块巴掌大的地方破了皮,若要说打的重了,比着往常意思几下是要重许多,但也不至于伤重到要死要活。其实还是这些日子奔波操劳,身体本来就虚弱,再则前两天先是受了惊,回家又受了气恼,几下夹击再挨了揍,晚上上了药疼的紧,就发烧说胡话成了个打重的样子。
英华自家也清楚,这场打与其说是打她,还不如说是替姑母和张家表兄把张家那些狗屁亲戚打开,就是不疼也要装疼的,何况她也从来没被打的这么厉害过,疼是真疼,又禁了她一天饮食,只给喝点儿汤水粥,实在是没有多少力气,英华趴在小方桌上,觉得两个胳脯还有点儿疼,用了许久才扯开那个方胜儿。
李知远原来是打算把这个字儿夹在药匣里送进来的,所以写的都是正大光明的足可以经丈母娘眼的老实话,开头写了几句问候王二小姐,再有几句吩咐她小心饮食,还有几句等她养好了伤出去耍的远景展望,最后又有几句有什么事要办使人和他讲,加起来不过十五六句。英华来来回回看了足有小半个时辰,脸都笑酸了,杏仁在窗边都要化成石头了,她才依依不舍把字儿叠回去塞到她贴身的一个小荷包里,喊杏仁把小方桌儿搬走。
杏仁看自家小姐那满面红光的模样儿,一边搬方桌一边小声道:“听讲姑爷还送了几丸活血化淤的丸药,明儿请郎中瞧过再吃。”
英华美滋滋嗯了一声,也不要杏仁扶,自家就挪到床边,拿手撑着床沿使劲,就想下地。
杏仁被桌子占着手,放下桌子去拦已是晚了,英华顺着床沿已是溜到地下,被床沿扫着伤处,疼得抽鼻子抹眼泪的,脸上还带着笑。
杏仁又是好笑又是生气,把英华扶到床上趴好,啐道:“不碰一下就不晓得疼,不晓得擦破皮没有,我取灯来瞧瞧。”
英华含着泪道:“我坐了这么一会也不觉得累,只说还有力气,想下地走动走动,就不想还是那么软。”
“昨日晚上发烧说胡话的是哪个?先忍着!”杏仁不理会二小姐的眼泪,三两下把她的小衣扒开,取灯细细照了一回,又补上了一回药,才喊人来扶英华到后头去小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