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被谢文琼小心翼翼拖上床、安放好,却仍旧“未醒”的岳昔钧。
岳昔钧是在谢文琼吐出第一个字时醒的,但她睁不开眼、开不了口。
岳昔钧感到身侧那人背转过身悄悄抹泪,方放开贝齿咬紧的舌尖,用力的眼睑放松——
默默陪了两行泪来。
人说“百年修得共枕眠”,前世百年苦修,却落得今生同床异梦,落得厮守艰难,落得一晌偷欢、两厢无言,落得一眼便能望见往后三十年流离、四十载辗转,五冬六夏不得相见,待到回忆也七零八落,不知九泉之下是有缘相会,抑是终也劳燕分飞?
山中无历日,日落日升又是一日。
这日,谢文琼收了晒的桃花和香材,和岳昔钧一边说着话儿,一边用药碾将花瓣和香材碾碎。
满室的花香、药香,清甜怡人,谢文琼闻之,心中也悦然些,开言道:“我小时还疑蟾宫玉兔捣药为何不累,如今细细想来,或许白玉京的仙药法力无边,便是闻一口也疲惫尽消,因而玉兔才不觉累。”
岳昔钧笑道:“这般说来,这药是那些地主老财们梦寐以求的了。”
话一出口,二人俱都想道:皇帝难道不是天底下最大的地主老财么?
于是,一个自觉说错了话,一个唯恐对自己生不喜,皆忙忙急急转了话头。
一个说道:“这自然是黑心的地主老财才这般想。便是我这等无田无地的,也想要这等灵药来通窍健体呢。”
与此同时,另一个说道:“倘说——杀人者,‘非我也,兵也’,又有狡辩之嫌。那这等灵药,不要也罢。”
两人自说自话,彼此倒也都听清了,相视一眼,忽而相对而笑,默契地揭过话题,避而不谈了。
一时间,室中只闻沙沙碾药之声,倒也是一派安然和谐。
这般静室生香,日暖花明,叫人浑身惬意怡然,溺在其中。
却不知此乃是山雨欲来。
变故发生在一个寻常的午后。起初,无人意识到便是今日。
直到村口当值望风的五娘瞧见鸟雀惊飞,扣了张碗于地上,附耳一听,和同守的六娘交代一句,便疾步往住处而去。
五娘径直走向大娘住处,面色严肃地道:“来的至少有三伍的马匹。”
二娘也在,闻言问道:“确定冲我们来否?”
五娘道:“十之八|九。”
大娘立时起身,道:“对姊妹们讲,拿上细软包袱,即刻动身。”
五娘领命去了,路过岳昔钧的小院,见岳昔钧正和谢文琼在院中桃树下闲坐,悄悄冲岳昔钧比了个手势,岳昔钧微微点了点头回应,脸上的笑意也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