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初来晦明神殿时,神君便暗暗告诫不得携恩攀附,好,毕竟身份有别,我恪守本分、保持距离便是。”
白胤微微挑眉。
“后来你问我,在我心中,昭元到底算是什么。我也照实回答了,自问并未有逾矩,也未有偏颇。”说到这,云韶微微一顿,又重重问道,“那么,现在呢,你夜夜入梦,种种不堪,到底是何意思?”
“是觉得将我戏弄于鼓掌之中,看我苦恼挣扎好玩么?还是终于得了个玩物,不过是一时乐趣——白胤,我虽然如今不如你,但好歹曾是你师父,当初教你的道理,全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么!”云韶甩袖。
说完,空气都静默了一霎,沉默最终被白胤的轻笑声打破,“这回倒是忘了叫我神君,总算是顺耳了许多,平日里那阴阳怪气的调调,委实听着难受。既然心里不认同,又何必勉强作出那副模样。”
他哪里有阴阳怪气!
白胤说,“我不过是好奇,当时问你的那个问题。你可没有给我答案。”
云韶拧眉,犹豫不过是一瞬,随即厉声道,“白胤,你再自由随性,也须得明白伦理纲常!”
白胤脸上并无意外之色,只是半带玩笑地感慨道,“所以,你看,你嘴上说着,愿意为昭元付出一切,却最终连这点都做不到。云韶,你这辈子爱过别人么?”
“……”
白胤说,“昭元为你死得心甘情愿,既然如此,你好生活着便是,何必又假情假意地四处奔走,作出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能领情的人,已经死了。”
云韶呼吸一滞,垂立在右侧的手掌蓦地握紧。
白胤的目光一转,哗啦一声,从水中支起赤1裸的上半身,像是发现了什么,“你身上有剑气,是提着剑来的?”
云韶还未来得及防备,储物袋便被自动打开,纯钧剑不甘地发出一声清鸣,被抓在白胤手中,犹自震颤不止,却始终无法脱离白胤的掌心。
剑锋胜雪,在镜湖湖底封存数十年依然,通体银白,护手处还绘着道家的阴阳鱼图饰。白胤就着池水把玩的时候,凛冽的剑光倒映过云韶略显惊色的双眼。
直到这时,云韶才清清楚楚地明白到,如今他两人的实力对比,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他还是那个云韶,但对面那人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徒弟了,他甚至连一合之力都无,对上这样的人,毫无胜算。
他对昭元心中有愧,时至今日,仍是不愿直面白胤,那一句句的诘问,像是闪烁着寒光的利刃划来,而他能做的,唯有挺直腰板,不愿意显露任何怯意。
白胤好整以暇地倒转剑柄,将纯钧递还给了他,“不用紧张,又不会劈了你,冷汗都下来了。”
云韶闭了闭眼,“白胤,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白胤支起肌肉线条流畅的胳膊,伴着水声和氤氲的热气,凑近了云韶,收起了漫不经心的笑容。有一瞬间,云韶觉得白胤同昭元完完全全重叠了。
他反问云韶,“想不想知道,昭元死之前,在想些什么?”
云韶蓦地睁开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白胤。
白胤再贴近一点,他的声音既沙哑又轻微,引得云韶忍不住凑近了些,生怕他的声音被流水声掩盖。
他在云韶耳边轻轻道,“既然你不信我爱你,那我若是为你而死,你……可愿相信?”
云韶的脸上刷得褪去了所有的血色,他瞳孔皱缩,像是经受了什么难以名状的痛苦,背脊弯起来,整个人都在微微战栗着。
白胤轻轻地拍了拍云韶的侧脸,亲密中又带着点狎昵道,“所以,是昭元自己找死。”
这话出口,带着几分报复的快意。
云韶面色惨白,半晌,才道,“原来你是恨我的。”
白胤失笑,“我恨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