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有没有听娘的话?”
“娘不理舒舒。”小姑娘有些委屈,笑容也黯淡不少,“舅舅,你叫娘陪着舒舒玩,好不好?”熙扬刮一下舒舒的鼻子:“舒舒,舅舅一定帮你。现在舅舅要和范阿姨说话,你去找翠姑姑陪你,等会舅舅去找你。”
“舅舅,你一定要来找舒舒哦,你不来,舒舒就一直等你。”
“舅舅不会骗舒舒的。”熙扬看着舒舒走远,转头对着丝娆,“你去看看小蕾吧,或者对她有所帮助。”
丝娆原以为熙蕾只是有些神压抑,可她一见到熙蕾,就大吃一惊。她记忆中那个活泼可爱光彩照人的女子,如今已是容颜枯槁憔悴不堪,更叫她惊心的,是熙蕾眼中透出一种形容不出的空洞,那仿佛就是这世界再没有值得珍惜的,这让丝娆的脊背爬上一丝凉意。就算一段婚姻再怎么不幸福,刻骨的相思再怎么痛苦,也不至于叫人变成这样。
“熙蕾,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卓羽的姐姐丝娆。”
熙蕾双肩微微一颤,飞快地看了丝娆一眼,那目光复杂难懂,似乎含着强烈的仇恨,又似乎没有。熙蕾又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不再理会丝娆,熙扬无奈地叹气,神情忧郁。“对不起,我帮不上忙。”丝娆只觉得心中酸涩,深深的无力感淹没了她。
“与你何干,不用道歉。”熙扬努力收起悲伤,但有些东西,永远都是伤害与遗憾,是怎么也藏不住的。丝娆也看出熙扬只是在伪装坚强,他肯定十分担心熙蕾的状况,只是,此刻任何言语都没有意义。熙扬和沧阑不一样,沧阑像个孩子一般,伤心时会流露出让人疼惜的脆弱,熙扬却把脆弱掩藏起来,直到再也藏不住才会爆发。这个时候,沧阑需要人安慰,熙扬却不需要。丝娆只能沉默。
舒舒远远地跑来,抱住熙扬的腿:“舅舅,你跟娘说了没有?”熙扬拉着舒舒,指指熙蕾:“舒舒不可以吵娘休息,我们出去玩。”小姑娘来了脾气,挣脱熙扬,跑到熙蕾身边:“娘,你为什么不理舒舒?”熙蕾对舒舒的话毫无反应,林龙飞嘲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傻闺女,你娘是不会理你的,还是到爹这边来。”
舒舒扁着嘴,转头看着林龙飞:“爹,你知道娘为什么不理舒舒吗?”林龙飞走到舒舒面前,捏捏她的面颊:“舒舒,你娘从一年前就不理人了,她也不理爹的。”舒舒哇地哭出声来,熙扬忙叫翠姑带舒舒出去,随后质问林龙飞:“你跟舒舒说那些话做什么,她还只是个孩子!”
“大哥,我错了。”林龙飞嬉皮笑脸,“以后我还要靠大哥发财,小弟以后绝对不说了。”熙扬冷冷地看了林龙飞一眼,警告他:“有些事,不该说,就要守口如瓶。”林龙飞点头哈腰,附在熙扬的耳边耳语。一瞬间,丝娆浑身流过一股寒意,直觉这两人之间,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熙扬转头,别有深意地看了丝娆一眼,道:“你先回去吧,我叫老李送你。”这是明显的逐客令了,丝娆更肯定熙扬是有事瞒着她,她微微有些不快,随即又释然。这些日子,熙扬一反常态的关心和坦白,叫她生出一些别样的情绪,觉得熙扬生来就似乎该与她一道,相扶相持,没有秘密可言。而今,在熙扬刻意的隐藏下,她才了悟,熙扬与她本是两个不相干的人,不过是因机缘巧合而认识,她又怎能期盼熙扬对她毫无秘密?
“那我回去了。”丝娆淡淡应了一句,转身就走。隐约中,她听到林龙飞漫不经心的笑声:“那小妞不错,大哥可别错过了。”
丝娆开始理解熙蕾的改变,这样一个男人,怎是托付终身的良人?她心里忽然涌出《红楼梦》中的一句断语: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一时间,丝娆悲不自禁,总觉得熙蕾变成这样,与她有所牵连,以往对熙蕾莫名的不喜欢,也因此烟消云散。
出了云家大宅,丝娆见天色尚早,就去了码头。那天在集镇上遇到秀君后,她便天天去码头,只盼能再见到秀君,可一连好几天,都不见秀君再来。
岛上的码头并不大,但因刚有船靠岸,人来人往,也显得十分热闹。丝娆不禁想起,沧阑也曾带她去纪家的码头,那时候也是这样热闹的光景,只不过如今是物是人非而已。丝娆涌起惘然的愁绪,心痛已然变得很淡,更多的只是无尽的惆怅。她与沧阑无缘呵,所以才会横生变故,直做了那分飞劳燕。而世事也真个难以预料,秀君竟然还活着,这也许就是她与沧阑无缘的原因罢。
突然地,丝娆就做了决定,她要将秀君活着消息告诉沧阑。开始,她犹豫不决,或者只是因为心底那一点不甘吧,为什么要她去成全沧阑与秀君?对着熟悉的景象,丝娆终于明白,物是人非事事休,她能拥有的,只是回忆。不如就成全他们吧,至于他们最终的结局,她无能为力,所能做的,也只是为他们祈祷而已。
丝娆闭了闭眼,深深吸一口气,将心底最后一丝不甘抛掉。一睁眼,沧阑赫然站在面前,一双黑眸似乎蕴藏了似海的深情,就那么定定的看着她。
是幻觉吗?丝娆不敢相信地转身,直到有人从身后轻轻拥住她,她才颤声问:“沧阑,是你吗?”
“是我,丝娆,我来带你回去。”沧阑的声音真实地响在耳边,丝娆挣开沧阑,笑着问道:“回去?回纪家?我是被休的媳妇,没等我进门,就被赶出来了。”沧阑面上浮出痛苦的神色,他急急说:“丝娆,我知道你怨我不相信你,可是,现在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