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曾想着要给他们伸冤,”裴杞堂整个人晃了晃,“现在是做不到了,微臣已经尽力了。”
这是在说些什么。
皇帝站起身:“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裴杞堂望着皇帝,目光渐渐聚集,然后定下来,“赵家人与跟微臣说,微臣拿他无可奈何,因为当年的事是皇上示意赵家去做的,否则赵家为何要对付庆王。”
听得这话,皇帝只觉得血气涌上了额头,头发也跟着根根竖立,赵家竟然敢这样说。
竟然敢说是他授意。
裴杞堂接着道:“赵家人还说,朝廷上文武百官都心知肚明,唯有微臣不知晓,才敢将案子接了下来。”
“微臣不相信,庆王爷是皇上的亲弟弟,同父同母的兄弟,若不是因为谋反,皇上绝不会这样处置他。”
裴杞堂一板一眼地说着,看起来出奇的冷静:“皇上,微臣说的对吗?”
对吗?
裴杞堂眼睛里的精光快速一闪,这是庆王府所有人想要问的话,一个离开京城避祸,没有半点谋反举动的王爷,为什么会突然招来皇帝的毒手。
亲弟弟,他怎么能下得去手。
不止是庆王府,皇帝几乎血洗了整个江浙,因为庆王谋反案死的人,已经堪比西夏饶边屠杀的百姓。
这一笔笔的血帐,皇帝敢接下来吗?
皇帝目光阴冷:“庆王谋反是有通政司官员密告,本是证据确凿,如今又起波澜,朕才会命你去重审,而不是让你在这里质问朕……”
裴杞堂装作半醉半醒:“微臣看了……微臣看了当年的口供,说什么……庆王与亲信交谈的话被他听见。先不说这么重要的事,庆王怎么会如此大意地泄露出去,那时候……正值夏季,江浙、福建等地酷热,福建瘟疫……四起,朝廷从江浙……调粮调药,整个南方自顾不暇,不论怎么看,都不是发兵的最好时机。”
倒是个铲除庆王的机会。
虽然已经过了那么多年,裴杞堂还能记得那时的情形。
父亲因为江浙的事务忙碌,对他疏于管教,他乐得清闲自在,偷偷地跑出家门,在山林里玩了足足一日,家里因为找不到他乱成一团,侍奉的下人跪了一地。父亲因此责罚他,用藤条打了他的小腿,鲜血湿透了他的裤子,心中不由地怨恨父亲。
他如果知道很快他就会失去这个家,失去身边所有人,他们父子最后的交谈,就不会是他的顽劣。
皇帝仿佛也想到了当年的情形,庆王恳切地望着他,问了他三个字:为什么。
只因为同是生在了天家,那个位置却只有一个。
内侍慌忙又端来醒酒汤,边服侍裴杞堂喝下去,边低声道:“裴大人……您可不能再乱说话了……”
又一碗药汤吞下肚,裴杞堂仿佛清醒了不少。
皇帝的目光如寒冰:“接着说,还有什么疑点?”
裴杞堂思量了片刻:“那告密的官员,如今再问他从前的事,他已经吞吞吐吐,说出的话自相矛盾,曹嘉大人一听就知道那人说的都是谎话。还有,那些能够给庆王定罪的信函,也皆是伪造。”
不过查了一两日,就得到了这样的结果。
这样简单的案子,却能成为大齐最大的冤案,让整个大齐血流成河。
这些年他一直隐忍,带着人蛰伏在江浙,就是等待有一日,能够站在皇帝面前,拿出证据一句句地质问皇帝,让皇帝哑口无言。
他要告诉皇帝,朝廷不必再掩耳盗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