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半晌没有说话。
顾世衡和裴思通都跪地不起,两个人撅着屁股,仿佛都在等他的赞赏。
这两个挨千刀的。
“皇上,”常安康借着端茶的功夫过来道,“太医院张院使回来复命,裴四奶奶的伤虽然没有性命之忧,却还是要养上一阵子才能痊愈。”
张院使也这样说。
他已经没有了借口要与裴家和顾家为难,否则就会让宁王趁机得了好处。
皇帝闭上眼睛,努力想要稳住因愤怒波动不停的气息,然后道:“裴卿何罪之有,裴卿保住了皇室血脉,让庆王一脉得以延续,否则将来朕……”
朕要如何向先皇交代。
这几个字还没有说出来,皇帝的心已经疼起来,疼得他冷汗涔涔,他恨不得立即捂住胸口,可是他要维护他作为皇帝的尊严,他不能吵,不能闹,不能生气,还要继续将所有的话说完。
这如同是亲手碾磨着自己的血肉。
今天之恨,他要牢牢记住。
皇帝弯下腰,伸出发抖的手,将裴思通扶起来。
裴思通偏偏有千斤之重,依旧跪在那里。
“皇上,微臣不敢,皇上……”
皇帝仿佛要咬碎了牙齿,却依旧面带宽和的笑容:“裴卿对朕对朝廷忠心耿耿……朕都知晓。”
旁边的顾世衡因此感动地抽噎:“皇上与裴大人的君臣之情,值得天下人效仿。”
常安康见状也上前搀扶裴思通,裴思通这才起了身。
皇上道:“舒王说起来朕本还不信,没想到……是真的,”说着看向宫人,“将舒王爷也请进来。”
大殿门打开,舒王被人搀扶着坐在椅子上。
所有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神情。
舒王道:“如今既然真相大白,就早些让齐堂归宗,微臣尽快和礼部商议好章程……”说到这里舒王停下来看向皇帝。
大殿里几十双眼睛纷纷扫过来。
皇帝想起先皇驾崩的时候,他得知了消息从宫门口一路跑进来,不知跨过多少的宫门,走了多少的台阶,才大汗淋漓地赶到了先皇榻前,看到了还剩下一口气苦苦挣扎的先皇。
那时候他虽然累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却一点都不觉得疲累和难过,心中满是兴奋的神情,胸口有一股气,雀跃着仿佛要震碎了他的身体,他装作万分悲痛扑在先皇身边哭个不停,好不容易应付着先皇闭了眼睛。
他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太后提醒他:“皇帝收敛着点,这毕竟是你的父皇。”
他愤恨太后鸡蛋里挑骨头。
可现在他忽然理解了太后,此时此刻裴思通、顾世衡包括舒王在内,所有人的脸上都是这样的神情,明明心中狂喜,却还装模作样的遮掩。
明明已经知道了结局,却还假惺惺地问他的意思。
他也想提醒他们:收敛着点。
他是一国之君,齐堂就算恢复王爵,也只是一个王爷。
皇帝道:“自然要承继庆王的王爵。”
舒王道:“既然齐堂不在,只得由老臣出面谢恩。”
舒王颤颤巍巍地跪下来。
皇帝只得再次起身搀扶,这几步路走得他异常疲惫。
“皇上,宁王假称庆王谋反围攻京城,既然庆王恢复了王爵,朝廷就该下诏书,命庆王带兵进京勤王。”舒王一口气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