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静早上被闹钟叫醒,大脑浑浑噩噩,强撑着到洗脸台用凉水激一激,才勉强打起了点精神,打电话拒了早餐服务,门铃随之响起,开门来的是三个穿着休闲但身形魁梧的男人,不用动脑想也知道这些人是谁叫来的。
一人在前引路,一人在后拎着行李,另一个则负责断后处理痕迹,专业度要比雷路高上不少。
直达酒店飞机场的电梯一开门,飞机发动机的轰鸣声就穿透了庞静的耳朵,直到上机,菲佣关闭舱门,一切才安静下来。
慵懒坐在沙发上的女人穿着湖绿色绸缎长裙,笑眯眯举着红酒杯,向客人招手,“孩子,快过来啊。”
庞静脱下身上的风衣递给身后的菲佣,虽然皱着眉,却没有犹豫慢慢走来,坐在了aiya的对面。
“我以为你会自己开飞机。”
“可爱的小孩,爱好是爱好,工作是工作。”aiya眼神示意旁边的佣人给自己再添一些酒,然后再让她给庞静倒一杯。
庞静接下酒杯,但是没有喝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如果我没有记错当时公馆为我提供的资料,你今年应该比我小几岁。”
aiya一口气喝光了所有的酒,悠悠呼出一口,显然心情很好。
“身体确实很年轻,但是思维已经是个百来岁的老东西了。”
“年纪轻轻能有如此见识和胆气,确实要比我成熟多了。”
aiya轻笑,再次端起斟满酒的酒杯,“不愧是你们国家土生土长的人,小计也对这项技术也很厌烦,不然也不会带着自己的子孙又回去颐养天年了。”
庞静眼中震惊难以掩饰,“什么?你提的是哪个计家人?”
“还能是谁,自然是你我都认识的计家人,这个老古董昨晚上竟然会发邮件给我,看来你对计家很重要。”aiya脸上全是失望之色,她摇了摇头身子后仰,“本来想对你下手的,小计这么一掺合,我总不能不卖一个快死的朋友的面子。”
庞静对科技方面没有研究,但是人体实验这种丧心病狂的手术她在奇异杂志上倒是撇见过,现在在这个花市世界里这种有违人伦的实验发展到哪一步,她不知道。可是面前女人正在她未知的领域对她散发着无限恐怖气息。
aiya也似乎是看出了庞静的纠结,好心解释了起来,“孩子啊,你不要害怕,虽然这具身体不是我原来的那一个,但是在意识移植这件事情上,她可是百分百心甘情愿为科学奉献的。”
庞静艰难开口:“所以你刚刚说的要对我下手是这个意思?”
aiya被美人误解很是不悦,急忙解释:“怎么会呢,培养一个合格的意识容器哪里会是这么容易的,再说了我身为人自然有人类的欲望,对于你这样的美人,怎么舍得把你当耗材。”
对面女人纯粹的话语让庞籍很不舒服,她很难再开口和这个女人聊下去,但是秋家的事相对来说更重要,她还不知道计老爷子把事都对这个人交代了多少,上下两片唇就这么黏着,不知道分开后怎么说。
aiya喝了一口酒,对着庞静抛了一个媚眼,“你说你个外人管秋家那个烂摊子多累啊,秋家丫头又没有继承全部家产的心,你何必为她奔波劳累的。”
“她一个小孩,怎么能看得长远。”庞静强撑着淡淡的微笑。
aiya放下喝完的酒杯,手指交叉,“是啊,你们这群小孩怎么能看得那么长远。关于你想找我帮忙的那件事,我刚才想了想,公馆里秋家的线虽然可以拔掉,但是带来的损失你可要赔给我。”
庞静不傻,都到这个地位了,谁会缺这么点钱,秋海那群人想攀附的无非就是妓院背后的那群人,想要有来往就要有资源互换的本领,他们做人口买卖怕不是就是为了眼前这样的人提供耗材的。
“他们的事,我做不了。”
aiya点点头,“我当然知道,你之前的那些企划我都看过了,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庞静心一下子提了起来,“那你刚才说的赔偿是什么?”
“秋家的那个小丫头,今年也快成年了吧。”aiya轻飘飘开口,“听小计提起过,长得又高又漂亮,头脑也很聪明。”
庞静攥紧了拳头,“您这是什么意思。”
aiya笑着站起身来,绸缎长裙拖地犹如蛇尾,她赤脚走在毛毯上来到了庞静坐在的沙发后面,“我只能容忍我的身体到45岁,只是可惜秋海家的办事效率有点低,我预期中的身体还没有绝对的成功率造出来,我觉得携带她基因的卵子或许能为我的实验提供不错的材料。”
她一边欣赏着侧边窗户外一望无际的蓝天,一边双手不轻不重搭在庞静的双肩,“你去取三颗她的卵子给我,就当作是我为你拔出秋家毒瘤的报酬。”
庞静因为愤怒上身止不住颤抖,她想站起来,却被身后人狠狠压在沙发上,“你不要想着用枪来威胁我,虽然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搞到的枪,但是对我来说也毫无意义,你可以杀死我的肉体,却杀不死我的意识。”
aiya抬起左手拍了拍庞静的肩膀,那力量似乎直达她狂跳不止的心脏,狠狠攥住,“如果你舍不得的话,你的基因,我也可以勉为其难,我现在的这具身体是我筛选出来目前我最爱的,实验干预的受精过程难免会影响一些基因片段碎裂,但是自然受精就会好很多。”
女人似乎是察觉出来了庞静的情绪,她捏了捏庞静的肩膀,帮她放松精神,“好孩子,你的过去我想不知道都难,既然不是个保守的人,我为你提供的这第二条路,对你应该就没有什么难度吧。”
庞静伸出手将aiya压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狠狠推开,“这笔交易我如果不做呢?”
aiya转身坐在沙发椅背上,伸手挑起了庞静的下巴,“这么好的条件,你如果拒绝的话,我恐怕会更舍不得放过你。”
庞静垂眼冷笑,“我这是上了贼船了。”
“所以你的答案呢?”
“秋以欣你想都不要想,”庞静抓住钳着自己下巴的手,用力一拉,女人跌落仰躺在沙发上,庞静的手压女人的肩将人按在沙发上,居高临下看着这个一脸诧异的人,“我的话,我告诉你。”
“我、不、愿、意。”
“秋家能破,就能立。哪怕我死了,我也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把这种心思打在我女儿身上。”
aiya毫无顾忌笑出了声音,“弱小的东西生气时,上位者只会觉得可爱。”她伸手抓住庞静的衣领向自己这里一拉,一枚新鲜的唇印就落在了庞静的嘴角,“真是可爱啊,孩子,怪不得计老爷子会这么喜欢你。”
“我和你说过的,我的耗材对科学都是百分百的心甘情愿奉献的。”
庞静愣神的功夫,aiya就翻身坐了起来,贴在庞静身侧,“真是不甘心啊,一会儿到郎普要怎么招待你这个小孩才好啊。”
如果是做梦是什么感觉,庞静现在就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她刚刚明明只是一个眨眼,怎么再睁开眼睛,自己就躺在了一张比自己卧室还大的床上,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了一件真丝睡衣,她想要翻身起来,胳膊上传来的束缚感让她心中发凉。
屋内的情况被外面的人时时刻刻观察着,庞静醒了,没有多久,aiya就穿着浴袍推开了房门。
“这么快就行了,睡得舒服吗?”
庞静用力扯着舒服着自己的皮带,对走来的女人说话语气冰到了极点,“你到底想做什么?”
aiya坐到床边,翘着二郎腿,从一旁移动茶几的抽屉中,捡了几个连着不知道什么仪器的贴片,“我说了耗材要百分百心甘情愿,你不情愿,我自然是想让你变情愿,”
“我日你大爷!”庞静良好的修养逼着她没有对那个女人脸上吐一口唾沫。
“现在只是基础检查,”aiya笑得温和,“虽然我知道这些只是个过长,但是该有的流程走了,你我之间才能安心。”
aiya在庞静的额头、后颈、胸膛、腋下贴上了仪器贴片。
“深呼吸不要怕,这个是检查你脑部神经情绪的,没有任何刺痛感。”
庞静冷着脸想要甩开贴片,但是床上不知道又从哪里多了那么多的固定的道具,让她分纹都动弹不得。
“十分钟后就会出结果。”
aiya起身出去后去做什么,庞静不知道,但是她能够确定就是自己这次凶多吉少。这里的设施虽然看上去和卧室没有区别,但是生物实验哪里是那么简单就结束了,没有窗户、到处都是束缚带的房间分明就是私人监狱,她很难再回去了。
系统在这种情况下就是个不顶用的,aiya这个危险人物根本就没有在中出现过,但是静下心来想想,能够创造让女主深陷其中难以自救的恐怖卖场,背后是势力是多么难以想象,想要平衡这样的背景,自然会出现aiya这种绝对高层组织中的决策者。
庞静闭着眼睛听着仪器滴答的声音,思绪越来越繁杂,却只有一件事越来越清晰,别的都可以不在乎,秋以欣怎么办?
她是最爱这个孩子的人,没想到也将是伤害她最多的那个人。
aiya既然提到了秋以欣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这个这么优秀耗材,自己活着尚且抗衡不了,如果是这次自己死了,秋以欣结局会怎么样,她都不敢想。
早知道她就不该轻信计老爷子的话,那只老狐狸说不准这次就是把自己给卖了,他以为把自己送给aiya当做耗材实验,秋以欣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却没想到人心贪婪,根本不可能这么简简单单就填补满的。
庞静眼角湿润,为忍着哽咽下唇微微颤抖,她好像步步都做错了,从头到尾没有一步她是走对了的。
怎么总是这样……庞静的心跳得越来越沉……
庞静躺在床上,时间一点点过去,她身上的那些贴片从冰凉变得温热,贴片流出的电流由之前毫无感觉,到最后精准刺痛庞静身上每一寸肌肉。
十分钟,从来没有如此漫长。
等一切停止,庞静的喉咙已经抽痛到呼吸都像仍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她的咽喉,冷汗已经将身上的睡衣浸透,床单都难以幸免于难。
她在高位已久,早就记不起来自己在之前那个真实世界的日子,奔波、疲惫、压抑,在一呼一吸的瞬间,所有负面情绪从来没有如此鲜活钻进了她每一道骨缝。
那时候的生活、思想又是什么……生前生后,世界巨变,她没想到她的本我竟然已经与这个世界的庞静如此扭曲的纠缠在了一起。
她对秋以欣的感情……庞静对秋以欣的感情……
在隔壁观察庞静身体数据报表的aiya叹了口气,推门进来,脸上表情不太好看,显然是不满意刚才的实验结果,她坐到床边,用遗憾的视线描摹了一遍床上苍白美人的脸,将被汗打湿在庞静额头上的碎发拨开,对上她还有些迷惘的眼。
“小孩,你知道你的情绪神经发生病变了吗?”
庞静视线渐渐清明,笑把被牙齿咬烂的下唇咧开,“怎么了?身体有瑕疵,交易继续不了了?”
aiya满眼心疼,用湿棉签将庞静嘴唇上的血擦干,“好孩子,目前最要紧的是你神经发生病变了。你就不关心自己现在的身体吗?”
庞静嗓子沙哑,刚才那几句话已经是极限了,没有力气再多说一句话,哪怕她还开得了口,思绪却时而缕清像河川,时而又像是乌鸦的乱树枝。
身体不合格吗,她要对秋以欣出手了,好笑啊,自己之前努力了这么多,难道还是一点也改变不了吗。
一想到秋以欣,她的心就像是被人捏住一样窒息,心中冷笑,这就是软肋吗,有时候真的好像一坨狗屎。
aiya没有理床上庞静挤出来的听不清的气音,她用清水点拭庞静的嘴唇,语重心长地说:“你的情绪神经产生了严重病变,毫无恢复的可能,没有外伤,应该是心病。”
“你这样的意识哪怕换一具身体,也会带着干净的躯壳急速腐败。好孩子,及时行乐吧。”
aiya活了百年,病人的眼神她见过无数,有执拗的,有瑟缩的,形形色色的人要么是为自己活,要么是为别人而活,不是自己劝一两句就有用的。
女人插着兜站起身,随手按了床头的按钮,很快门口就走进来了很多穿着隔离服的人,为庞静解开了身上的束缚。
庞静肌肉还没有恢复力气,哪怕没有束带,也抬不起一根手指,一个隔离服靠近她在她颈肩似乎贴了两片冰凉的东西。
庞静耳力瞬间好了几倍,但是视线却渐渐模糊,意识也被强制游离,很是疲惫。
aiya站在门口,送给了床上人最后一句话,也不知道庞静有没有听得清,不过对于她来说都不重要了。
“你放心我对我朋友的承诺向来算数,他既然开口找我帮忙,我自然会帮忙,至于这个报酬的质量,算我自认倒霉。”
aiya走出门去,而后又想到什么折返,手指了指床上人,对着防护服们叮嘱。
“对了你们几个,处理的时候,记得把她刚才流出的精液收集一下,我看看有没有可用片段。”
庞静没有听见aiya后来说的什么,睁眼瞬移的事再次上演,等她再睁眼,她已经回到了之前租住的酒店,身上穿的衣服还是那天早上出发的那一件,眼前地上的是半开的行李箱,一切像是做梦,唯独手机闹铃声提醒的日程告诉她,距离aiya的那件事已经过去两天了。
那天被凝固的心绪此时又开始渐渐融化,不安、困惑像是埋在了她的骨血里,但一切也来不及再细想,她第一时间爬起来拨通了秋以欣的电话,那话那头接听的很干脆,少女轻快的声音从手机里穿出来的那一刻,庞静丢了的魂算是捡回来了一半。
“喂,妈妈,晚饭吃了吗,我好想你,只是我二十分钟后还有个会,咱们打不了多久了。”
庞静心落在肚子里后,呼出一口浊气,要开口的时候,骤哑的嗓子发不出声音,她才发现这时自己正浑身颤抖不止,泪流满了脸,在听到秋以欣第二次叫妈妈的时候,庞静赶紧抬头擦了擦脸,抱起手机,清嗓硬挤出来了正常的嗓音,“我也想你了,你有好好吃饭吗?”
“就算我不想好好吃饭,刘婶儿她们也不会允许的。”少女趴在办公桌上,看着眼前的手机屏幕,听着里面日思夜想的声音,对着手机望眼欲穿,就好像那个人没有在国外就在自己面前一般,“庞静,我真的好想你。”
庞静怕自己压抑不住自己的哭声,赶紧转移话题,“最近都怎么样?”说完就立马关闭了自己的话筒,单方听着电话那头少女略带撒娇的埋怨和絮叨,
秋以欣掐下来一片办公桌上庞静养的幸福树上的枯黄叶子,“银联检察署的人做事真的好啰嗦效率好低,虽然最后结果很好,但是为了配合他们,我们的人可是足足连续加了四天班,你知道的,这群高管加班费高得离谱,发出去还真是忍不住肉疼,亲爱的,等你回来可不可以帮我私帐报销啊?”
「嗯」
“对了秋家那群人才最好笑呢,刚开始还颐指气使,后来昨天接了个谁的电话,一个个瞬间蔫儿了,等我手头忙完就顺便查查那电话怎么回事,回头说给你听。等到这次的事圆满结束,你也能放心,好好休息休息了。”
「嗯」
“庞静?”
秋以欣一股脑说这么多,电话那头一点声音也没有,秋以欣的心一下子慌了起来,她先是尴尬笑了一下,转而又翻开手机看是不是自己音量碰到了。
“手机没电,先挂了。”
庞静没有等到秋以欣回答,自己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太糟糕了,没有比这个更糟糕的了,自己刚才的鼻音有没有藏好,最后的尾音有没有压下去……不过现在那些已经不重要了。庞静扶着床沿晃悠悠站起身来,她拿起手机给秋以欣发了不需要查电话内容的讯息后,飞速冲进了卫生巾,抱着马桶,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刚刚稍微清晰一点的视线,不可自控得又变得模糊。庞静边用手背用力擦着眼泪,边抽出最后一丝力气去思考现在的情况,或许只是电击带来的后遗症,大概过几天就好了。
缓了好一会儿,庞静才站起来,她放任自己摔在了床上,白色的被单被罩散发着最普通的清洁剂的香味,香味淡淡,却把庞静心底的疲惫又烘了出来不少。
明明眼前一片光,她现在能注意到的只有角落床帘下的那一点黑,好困,她需要先睡一会儿。
客房外的客房服务已经敲了不下四遍的门,屋内的人依旧没有给出反应,要不是经理交代过没有问题,他肯定报警了,直到在到傍晚时分的时候,他端着准备好的新鲜吃食敲第五遍的时候,被一个外国面孔的少女制止,少女端过他的餐盘,用从保镖们那里拿来的备用卡,刷开了卧室的大门,再悄悄关上。
少女打开了一盏最暗距离庞静最远的一盏灯,沿着熹微的光摸进了庞静的卧室。
少女脱下还带着寒气的外套,远望着抱着被子蜷缩成一团的人,看着真的是很累了,她光脚走到床边,拨开因为熟睡而软趴的发丝,那眼下泛着不正常红晕的。
“怎么这么爱哭。”秋以欣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语气似是调侃,但是更多的还是心疼,小声唠叨,“让我有事就要和你说,你怎么就不知道和我说说呢。”
她不知道庞静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她很累,秋以欣拉开被子一角,现在庞静身上竟然还穿着外出的衣服,就在她准备随手帮她脱了的时候,明明睡得很沉的人却立刻醒了过来。
庞静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清床边的黑团是什么人,大脑惯性想到了那天瞬间激起了她的愤怒,一掌甩了上去。
“啪!”
秋以欣毫无防备,突然被打这么一下子,委屈都来不及反应,脑袋发懵,“妈,你打我做什么?”
听见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庞静赶紧打开床头灯,亮黄灯光下,视线里的捂着脸跪在床头的秋以欣无比清晰。
“不是…你?啊?”
庞静刚才的梦并不安生,她犹豫了片刻,才敢伸出手去,秋以欣伸出手自然将女人冰凉的手牢牢攥在掌心。
“怎么啦,看见我激动傻了?”
当然傻了,前脚两人还异国打电话,结果后脚这个惯犯竟然跨国还要半夜爬自己的床,但是不管怎么样,她来,庞静一个人独处时乱七八糟的想法瞬间湮灭,倒是自己一个成年人对着小孩,竟然升起了陌生的委屈,全堆在嗓子眼里,小嘴张合半天,才憋出一句没用的话。
“……你的手好热。”
秋以欣眉眼弯弯,攥着庞静的那只手又紧了紧,“可能是这一路上跑的吧,不过暖你的手正好。”
少女眼睛里的感情不藏着掖着,庞静一个三十多岁的人竟然突然觉得有些忸怩,两人拉着的手她不想松开,但是秋以欣的视线太炙热,她鼓起勇气却只能接下一半,这废话又冒出来了一句。
“咳,你来,我很高兴。”
“嗯哼。”秋以欣点点头,眉毛挑起,很是乐意听。
庞静刚刚还冰凉的手心现在都快被热出汗来了,少女一脸单纯就这么目不转睛盯着她。
庞静的耳朵在无人看见的地方已经绯红。
“那……那亲,亲一个?”
“不亲。”
秋以欣说的很干脆,拉着庞静两人一起倒在了床上。
得到拒绝的庞静,耳朵上的热度渐渐退下,刚才的羞涩扭捏反而生出了些尴尬,她抿了抿微干的唇,胳膊用力想要把手从少女手心抽回来,可试了两次都没有成功。
“……我热,松开。”
秋以欣翻个身,两人的脸瞬间挨得很近,一呼一吸的温热庞静觉得似乎全喷洒在了她的脸颊。
秋以欣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我如果说我想你了的话,可不可以再牵一会儿?”微软的鼻音带着浓浓的撒娇的意味。
耳朵传来的秋以欣的声音,就和电流一样,顺着庞静的耳朵钻进她已经软得一塌糊涂的心里,酥酥麻麻。
现在的庞静又处在了那种飘忽忽不真切的感觉里,理性告诉她这种感觉危险,如今旁边的人儿越来越会拿捏自己了,以后万一出了什么事……但是秋以欣此时已经全权勾着她的心跳了。
“不行,松开,手心都是汗。”庞静又收了一下手,只是那力道跟猫挠一般,不像是拒绝的意思,秋以欣当然更放肆了,嘴角含笑,倒是选了个很是故意的台阶走了下来,“好吧,好吧。”直接松了手。
失去温暖包裹的手一下子暴露出来,温度的差距让还在小纠结的庞静愣了足足半分钟,她转过头来,看着一旁掏出手机专心回复消息的少女,不知道是该满意还是要生气。
庞静一点继续睡觉的心思都没了,她从床上坐起来,刚火热的房间又变得安静,几个星期不见,秋以欣虽然还是少女模样,但是做起事来,眉宇间已经全是稳重的样子了。
庞静靠在床头,两人之间少有的氛围略微让她有些不安,“对了,秋海那边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秋以欣的视线依旧留在手机上,回复消息的速度没有变化,随口汇报了国内的情况,“秋海被带走,他的二儿子被刑事羁押,关于子公司架构重整,我也优化了,至于吴家,”秋以欣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语气冷了一点,“合作快四年了,目前还不能闹太僵,我现在已经换了一个可靠的对接项目,股价有点影响,但是还算可控,计云阳又抛了几个不错的项目,三方合作,算是稳住了。”
“他大儿子秋彬生呢?”庞静皱起了眉头,“没在国内吗?”
秋以欣放下手机,抬头看向庞静,“我查他动向之前他已经出国,具体哪个国家,我没有查到,只知道是一条被加密的航空专线。”
这个秋彬生虽然出国,但是之前放在他桌上的基因检测文件,他一定是看见了,不然他不会那么轻易放弃自己的父亲和弟弟,甚至在秋志强醉驾事故的第三次检验时,不经意查出了不少直指他弟弟的证据。
庞静一听心下顿时了然,“之前他弟弟在商农贷款,几十亿去向不明,这钱如何运作大概率是秋彬生来做的,人也不用再大海捞针去找了,”庞静伸出手捋着秋以欣的发丝上,一想到aiya那个女人,语气难以自控,低沉了很多,“我大概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了,你不用管了,我处理。”
“秋家的人还是交给我比较好。”
庞静静默,表情少有的严肃,算是拒绝,聪慧如秋以欣虽然不清楚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对庞静的心思一直都能猜中七八分,这事她绝对不会选择退让,选择从长再议,这事还能有点回旋的余地。
“算了,以后再说他也翻不出什么浪来,给你看一张照片。”
秋以欣坐起来靠在庞静身侧,打开自己相册,点开了一张她在打排球时的照片。
照片里的蓝天、白云、绿场地,少女梳着马尾辫,因为运动本就白皙皮肤因为运动透着一股粉嫩的元气,眼睛黑亮炯炯有神。
这是一张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都完美的抓拍。
庞静接过秋以欣的手机,被照片中的少女惊艳,不吝夸奖,“我的宝宝真的是好漂亮,拍的也是真的好,等回去一定要冲洗出来,我要在家里和公司各摆一张。”
秋以欣头靠在庞静的肩膀,听着庞静一点点分析着照片的细节、询问自己在学校的生活,提着的心算是彻底放不下来了,庞静在她面前一直是个藏不住事和感情的,关于这张照片的事她是真的不知道。
秋以欣突然开口打断,“庞静。”
本想着还说什么的庞静侧过头来,“怎么了?”
秋以欣起身揽住庞静肩膀就亲了上去,庞静虽然不知道现在怎么了,但是还是很欢喜这个旷别已久的吻,搂上秋以欣的脖子,顺着秋以欣的气息和身上的重量倒在床上。
“唔……你是不是又长高了。”庞静的脚丫蹭了蹭秋以欣的小腿根,语气小小的埋怨。
秋以欣没给庞静多少喘息的时间,‘嗯’了一声再次啃了上去,身下的女人又香又软,她恨不得把她塞在自己心尖上,到哪里都带着她。她是她选定的、在意的人,哪怕只是个分裂的人格也没有关系。
这么亲下去当然没完,庞静的二两肉已经抬头五六次了,在秋以欣从兜里掏出来一盒螺纹草莓味的避孕套的时候,她差点破功,可门外的敲门声就是这么及时。
庞静理智比身上的少女多了那么一丝,门外敲门声快敲了两分钟了,她也终于把自己的舌头从少女嘴里拔了出来,她推了推身上的人,想让秋以欣去开门,但是很她反应过来现在不是在国内,门外的人是谁大概率是谁,几乎都不用想。
“我去开门。”
庞静强撑着笑,但还是慢了一步,秋以欣翻身下床,先行打开了房门。
庞静整理好衣服走到走廊的时候,就听见秋以欣不悦的声音。
“怎么到处都是你。”
庞静放缓了步子,难道是熟人,门外人的声音响起,“她交代我要保护你,你出国了,我自然也要以最快速度赶过来啊。”
“是吗,我记得我订的房间不在这个楼层吧。”秋以欣抱胸挡在门口,“你拖着行李箱,风尘仆仆,不像是去过我房间的样子,倒像是直奔她房间啊。”
庞静探出头来,瞧清楚来人,眼睛里都是光,“雷路!你怎么来了。”
雷路比秋以欣高,她视线擦过秋以欣头顶,很快捕捉到了庞静,两颗门牙在昏暗的楼道灯光下闪闪发光,话语虽然是在告状,但是语气是根本不藏的高兴,“你看看你家大小姐,一点也不配合我的保护工作,没办法,只能过来找你,让你帮忙协调协调。”
庞静噗嗤笑了出来,走过来,拉开堵在门口面上发黑的少女,一边牵着她的手,一边接过雷路的行李箱,“好好好,知道你担心我了,情我领了,快进来吧。”
庞静叫了服务员送来些点心水果,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笑道:“咱们仨又凑在一起了,还真有点怀念。”
秋以欣冷哼,想要说些什么庞静用一块切好的水蜜桃堵住了她的嘴。
雷路在嘴里连塞了几块糕点,肚子里才有了点底,她来这里除了是保护秋以欣的事外,更重要的还是庞静的安危,虽然有自己手下的人报告,但是总是有点不对劲儿。
“亚玛提我之前来过,水果点心都不错,就是饭难吃,我看你都瘦了,一会儿我给你做点好吃的。”
“你别说,我现在确实就有点饿了。”
秋以欣的嘴被刚剥好的橘子堵住,瞪了翻找蔬菜速递的雷路一眼后,赶紧上下打量庞静,这个雷路真是可恶,没事闲得说什么嘴,就显她关心她秋以欣自己的女人了。
她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对着山竹一个个恶狠狠插上一刀,剥好后递到庞静嘴边,庞静刚吃一口,雷路恰好抬头,“山竹不能吃!”
秋以欣皱着眉头扫了雷路一眼,“为什么不能吃?”
庞静吃得正起劲,入口即化的香甜,被雷路这么一句话,吓得是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雷路尴尬笑笑,又坐了回去,“我记得你不是山竹过敏吗?”
庞静眨眨眼睛,把吓到的心放到了原位,抽了一张纸边擦嘴角边说:“我不过敏啊,你姐儿们多,不会记错了吧。”
雷路半张着嘴笑得勉强,“那我可能记错了,是我记错了,你真不过敏?”山竹过敏是及其罕见的事,雷路认人无数,只有庞静这样,她才格外上心记住了,甚至还专门查过导致庞静过敏的究竟是什么成分。
庞静笑着摇头,“你职业病犯了吧,草木皆兵似的。”
秋以欣看着雷路的表情,又看了看手中的山竹,她脑中似乎凝成了一个奇怪的联想,按理说雷路的身份对反应能力和记忆能力的要求极高,在之前饭桌上那个话梅排骨……最终秋以欣将视线落在了剥丝萝的庞静身上。
这段和之前一样,被雷路跟着打哈哈很快翻过篇儿去。
此时在一家生化研究机构的地下会客厅,aiya一身纯白,带着蓝色的口罩,坐在黑色牛皮沙发上,听着秋彬生给自己介绍新来的一批耗材。
她在口罩后面小小打了个哈切,盯着自己修整的圆润的指甲出神,显然毫不在意秋彬生说的。
“听说,你家遭了祸了。”
秋彬生带着斯文的金框眼镜,气质比他爹更上一层楼,根本瞧不出如此儒雅的精英干的竟然是人口买卖的生意。
“做生意难免有些棘手的,不过都是小事,和您们的生意比这个重要多了,不知道这次的材料上面满不满意。”
“满意?”aiya轻笑出声,似在嘲笑,“你家的货没什么堪用的,不过毕竟交易一场又一场,你我还是有点情分在的,你家的难事需不需要我出手帮忙?”
秋彬生听出来女人话语中想要断了生意的意头,笑得勉强,这门生意利润极高,他不肯放弃,“我有个侄女,很好。”
aiya难得正眼瞧了眼前男人,“那可是亲的侄女,你能舍得?”
秋彬生面容哀戚,“当然不舍得了。”
aiya点点头,“也是,毕竟你们那里讲血浓于水。”她站起来开门出去留下一句话,“放心,做好了的话,我给你加价。”
爱人和朋友的到来让庞静惊喜,但是这点水无法浇透不停灼烧她心脏根部升腾的暗火。
庞静来亚玛提的这几个星期,除了忙于调查与秋家有关的地下卖场的事,就是强撑着笑脸奔波在商务聚餐拓展人脉的路上。
紧绷的工业钢筋会产生惰性,人类的大脑更是如此。
她在宣扬人权的时代长大,却又一头栽进了这个资本横行的世界,锦衣玉食滋润了她,可娇嫩的肌肤和飘忽的精神却又成为了将那场耗材实验的痛苦深深刻在她身上的养料。
她自认年长,自以为强大,但是从见到秋以欣开始,一切脱离控制,骨缝皮肉里渗出来的寒意,迫使她想起那个谜般的‘非人类’aiya,疼痛的记忆、残存在骨子里的电流逼迫她收回对遇见爱人的喜悦。
她在这具身体里,却又似乎被逼出了这具本来不属于自己的身体,游荡在这个世界外,审视着这一切。
“这是你自己选的啊,宿主,是你——”微弱的声音在空壳外飘忽,小得只有屏住呼吸才能听得见,只可惜,那声音缈缈,又飞快散在了空气里。
忽然觉得房间好闷,庞静一刻也忍不了了,但还没开口,坐在对面玩着玩着手机皱起眉头的雷路递来了枕头。
“蔬菜配送太慢了,咱们还是出去吃吧。”雷路对着庞静挤眼,“有一家私房菜馆,味道一流。”
雷路的声音像是敲响的石磬,在庞静耳边炸响,庞静快吸了一口新气,飘荡的灵魂像是回归了原处,好似刚才不过是一场羞于启齿的胡思乱想。
“好啊!”庞静顺着雷路的话,呼出了口还算舒适的气。
秋以欣瞧见庞静兴致勃勃的样子,暗暗咋舌,将雷路企图耍宝的模样尽收眼底,亚玛提这地方她来的路上虽然调查过,但是按照往庞静她常出行吃住的习惯,私房菜馆这种算不上入流的餐厅,并没有纳入行程,谁能想到这种地方竟然可以引起庞静这么大兴趣。
真不知道是因为国外的私房菜馆,还是因为其他。
秋以欣眼神不善撇了一眼对面女人,但也不想扫庞静的兴,拉过刚要站起来的庞静,在脸上结实亲了一口后,才起身去拿庞静的包和穿的外套。
雷路被无语得嘴角微抽,别过脸。
雷路佣兵出身,脚步丈量过的土地从来都不被国界限制。她曾经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亚玛提这地方可以说得上是熟悉,除了是这一世曾经在这里出任务外,更是这里对“家”的回忆占了不小的比重。
三人打车,雷路指路,穿过四五个小巷、拐过六七八个弯后,终于在一栋草绿色外墙的洋房下停了下来。
在雷路带领下下了几个阶梯,庞静没有雷路的提醒,自顾在一扇似乎是住宅的十七世纪棕色木门前停了下来,门没有关紧,门缝可以窥见,因风摆动的琉璃珠链后是豁然明亮的大厅。
“是不是走过了,餐馆是这里吧。”庞静对着前面还在走的两人喊,心里想,这个餐馆藏得隐秘,竟然是连店铺牌子都没有,真不知道雷路之前是怎么发现的。
雷路听见庞静说的话,嘴角上扬,心中隐隐的不安瞬间平稳,她大步走来小跑靠近,眼里的光熠熠,一点也没有身为导游却带错路的尴尬,“庞静,你太神奇了,这你都能找到。”
“可不是神奇,”被丢在前面的秋以欣臭着脸走了过来,她伸手指了指不远处脏乱的死胡同,真怀疑这个女人是故意的,“要不是她,你不会能厚脸皮请我们吃垃圾全家桶吧。”说完自己从前面两人之间挤过去,拉开了餐馆的门,掀开帘子,扬了扬下巴,示意庞静先进去。
庞静尴尬笑笑,在秋以欣略微委屈的视线下,转身先进去了,餐馆里熟悉风格的内饰装修映入眼帘,偏黄的灯光下,小店内的一切都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亲切感,还有隐约微微发酸的木香夹杂着烟火气,萦绕在鼻尖。
“装修还真是大胆啊,老板真是不客气,店铺都开在亚玛提了,还敢延续国内风格,肯定是有本事的。”庞静身为商人,开始习惯性对这家店铺分析。
雷路见庞静没有嫌弃这种‘小’店的样子,偷松了一口气,边寻找空座边笑着说:“庞大老板,我选的,你就放心吧。”
小店内服务员只有一个,因为今天刚刚开张,还在后厨忙碌,雷路倒是熟练,自觉扮演了店小二的角色,领着母女两人来到了隐蔽性较强的位置。
入座后雷路一边掏桌子抽屉里的菜单一边介绍这里较为出色的菜品,她是个直性子的人,激动的情绪根本藏不住,或许是因为好久没吃这家,看向庞静的眼睛弯弯都闪着光,一副为这家主厨的手艺小骄傲的模样。
秋以欣听庞静这么说,自己也大致环顾四周,只是她对这里的装饰装潢没有多大的兴趣,只是担心庞静习不习惯,雷路绕了这么大弯,却带庞静来这种小馆子吃饭,她一个大手大脚习惯的千金,来这里会不会委屈了她……
雷路满心都在庞静身上,搜肠刮肚想之前庞静喜欢的口味,没有太注意秋家大小姐的表情,倒是庞静在翻看菜单之余,将秋以欣露出来的三分犹豫尽收眼底,她轻咳一声,既不想让吃喝不羁的为难,更不想让不习惯来这种饭馆的少女抗拒,压声解释,“小众私房菜馆都是这样的,大隐隐于市,相信你雷姨的品味。”
感受到坐在自己身边的女人轻轻拍打自己的手背,秋以欣的脸色稍霁,但是雷路的眼神太炙热,那赤裸裸对她所有权的侵犯,难以无视,情绪不悦,可看在庞静的份儿上,只能在桌底牢牢回握住女人微凉的手,脸上仍有阴雨。
庞静手被固住的感觉并不舒服,直到自己把手从少女手中强抽出来,压在胸口重量才稍轻。喝茶顺气,庞静拿起瓷杯小酌一口,是许久没有喝过的高碎茶。
复杂的涩味并不美好,但是短暂入口停留在舌尖的微烫却似有一种魔力,悄无声息拉开了一只藏在庞静心底被拉紧许久的袋子。
她穿书就是富家女,衣食住行讲究得让人发指,这具身体的本能让一切变得熟悉却又不熟悉,自己的灵魂被这个躯壳带着日夜金钱浸淫,渐渐被同化,都快忘了自己之前的模样。
穿书前的她自己,她之前……庞静贝齿不自知轻咬了手中瓷杯边缘,大脑回忆,连带着牙齿都跟着神经用力,可惜穿书前的生活记忆越来越模糊,而她在这个世界,真的越陷越深,一切都变得越来越不妙了。
“茶叶不习惯吗?”雷路瞧见庞静被苦到的微表情,立刻递上了一杯白水。
雷路的声音让庞静拉回了还未飘远的思绪,她摇摇头,“我什么都能喝。”转而将白水推给了自己身边一直都没有动高碎的秋以欣,“来,这是白水,这个茶……”庞静意识到自己说得不对,赶紧把句子后的那句喝不惯掐掉。
秋以欣现在还没有从庞静将手从自己手掌里抽出去的事实中回过神,她想不通为什么,从一开始雷路来这里,庞静似乎一直都选择和雷路离得近,没有一次主动和自己靠近,是她做错了什么吗,难道是因为当着雷路的面亲了她的脸……
秋以欣没有接过庞静推过来的白水,自己端起自己面前茶叶已经沉底的高碎,连带着茶叶沫子,一口全闷了。
庞静来不及拦住,看着少女一脸郁闷带着些许委屈,还硬嚼茶叶的样子,心疼又有点好笑。
“欣欣,茶叶会不会有点苦?”庞静为难压抑被逗得上扬的嘴角,递过来一张纸巾。
秋以欣鼓着脸颊,对上庞静的眼睛闪着水光,撇嘴吐出一小口气,“太苦了。”
雷路瞧她的蠢样,开口道:“她怎么能咱们一样呢,这种茶叶她喝不惯的,我叫他们换点好的茶叶,大小姐,你要碧螺春还是乌龙?”
秋以欣在庞静担忧的视线下,接过她递过来的纸巾和白水,吐出茶叶、漱完口后,享受完庞静擦嘴角的优待后,刚才抽手的不安感散去,委屈巴巴用眼神撒娇好久,直到庞静手又覆在她手背,这才幽幽开口,“不用了,我喝白水就行了,点单吧。”
庞静接收到秋以欣眼底满足的安全时,心底的兜网却犹如抽丝,安全感……如果自己没有了安全感,又怎么能给秋以欣安全感呢。
“腐朽的意识再干净的躯壳也留不住……一起腐烂吧……”
幽灵的声音再次响起,庞静端起茶杯,无意识摩挲着杯壁。
秋以欣看着桌面上雷路递过来的菜单,一眼就瞧见,需要她点的菜:“话梅排骨。”
“话梅排骨,好久没吃了。”秋以欣的视线平平稳稳与抬头看向自己的雷路对视,少女的眼神坦荡得有一种诡异的自然。
雷路微微皱眉,捏紧了手中的菜单,她自以为自己不是敏感的人,但是又不得不承认,这一世庞静变化实在太大,大到她都快要开始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她了,数以十计的失败,她脑中那条系着庞静的神经再也经不起挑逗。
秋以欣怕不是对自己起了戒心,如果这位大小姐真的要查,那就有点麻烦了,毕竟人活着哪里没有秘密。
好麻烦,雷路掐紧了自己握菜单的手指,干脆找个机会给她丢了算了。
“庞老板,你呢,想吃什么。”
还是有些神游的庞静手指突然被雷路勾住,陌生的炙热体温像是电流,吓得她猛然抬手,瓷杯打翻,茶水流了一桌。
“啪啦!”
瓷杯掉在地上的碎裂声,在客人稀疏的餐厅里显得十分刺耳。
雷路显然没想到自己不过就是点了一下庞静的手指,她的反应竟然那么大,一边叫来服务员收拾碎片,一边连忙问庞静还好吗,“吓到了?”
庞静盯着地上炸开的碎片,看了几秒,突然笑了,她对着来收拾碎片的服务员在话梅排骨的基础上随便又点了几道菜后,示意秋以欣坐在餐馆里,自己则拉着雷路出了门,拐到僻静的阴暗角落。
庞静靠在墙头,伸出手指做接烟样,语气无情绪对有些手足无措的雷路说:“给我根烟。”
雷路尴尬摸了摸兜,“我戒了。”
“少来,给我一根。”庞静无语扶着额头,显然不信雷路的鬼话。
雷路见躲不过,只能掏出一盒劲儿不大的,递过去。
庞静不会吸烟,但或许是情绪实在提不起来,这一口竟然没有被呛到,享受着暂时麻痹心肺的感觉,悠悠吐出一口烟。
“雷路,我有点想做军火商了。”
雷路刚打着的火还没点着自己的烟,在听见这话后,又灭了,她叼着烟呆傻得眨了几下眼睛,“你说啥?”
庞静翻了个白眼,修长的手指点了点烟灰,语气更加坚定,“我说,我想做军火商。”
“你没开玩笑吧,做梦还没醒?”雷路扶额,怎么感觉这个展开有点不对劲儿呢?
庞静耸耸肩,一脸被逼迫的无奈,“没办法,我就是在做梦,我现在就在一场无法醒来的梦里,”庞静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我觉得我最近的精神不太正常,我不想再这么消沉下去,我想干点疯狂的事,不然这个梦太憋屈了。”
雷路没有说话,看向庞静眼神罕见变得迷茫。
庞静不在意她的眼神,她抬头注视着瓦蓝的天空,眼睛也变得犹如太空一般幽深,她又抽了几口烟,拧在一起的眉头算是松开了点,手指一松将烟丢在地上,用高跟将还未燃尽烟碾碎。
“妈的。”
“我想好了,先从杀死一个外星人开始,我要一炮轰了那鬼东西的老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