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帽檐,第一件事就是脱皮衣,破口大骂,“丢!周识,你们黑帮到底有没有人性的,大夏天穿皮衣?我算是知道你们为什么甘变态,憋出来的!”
周识把钟鸣扶起来靠在怀里,钟鸣张了张干涸的嘴唇,周识只好提醒“华仔”:“阿阳,犯人要跑。”
邹箬阳吐口痰,行为举止已经完全是古惑仔,“叼!跑他老母,瘸腿一条,冚家铲!”
他一溜烟跑出去,李慎庭果然没有跑远,被枪声惊扰的大佬周等人鱼贯而出,围观一场小规模警匪争霸,最后丑基一脚踩在李慎庭脸上,还弯下身去拎出眼镜,“你这是学谁?”
一个月前,邹箬阳被指派到新联英做卧底。有对周识和钟鸣的观察打底,他扮起古惑仔来驾轻就熟,出手又阔绰,靓坤看他格外顺眼,连这种场都带他去。
如果不是李慎庭败露,他现在也许真的已经被带到澳门。
他在漆黑斗室中划过无数念头,但手中无枪无弹,不能用钟鸣冒险。
他只有日日在李慎庭跟前晃来晃去,李慎庭等人一“用餐”就躲,躲到李慎庭发觉面前的小弟格外有勇无谋,放心把枪交给他。
两周前,李慎庭为铲除和义堂顺藤摸瓜查到这间空了三年的凶宅,也顺便查到了钟鸣的身世——当然钟鸣有卖破绽给他,但李慎庭找上他时,钟鸣推说不在。
第二天,李慎庭查到钟鸣在暗中查和义堂的人头。
钟鸣一副要独吞和义堂的恶相,但李慎庭给的条件优厚,钟鸣渐渐松了口。
八天前,李慎庭用猫仔全家性命“买通”猫仔,要猫仔到时务必带大佬周到场——大佬周一条命是钟鸣的心病,这条命必定会带出周识,而周识是他的心病。
一箭双雕,他自认周全。
猫仔里外不是人,对内,他拿着钟鸣要他喂给大佬周的“短时性药丸”;对外,他得眼睁睁看着大佬周送死。
而李慎庭眼里,短时性药丸在那时还是专业医生提供给他的诱发性药物,谁也不知道钟鸣是怎样找到他的医生又把药换掉。
七天前,陈逸雯暗中前往老人院,如愿找到杨宙,转达钟鸣意愿。
钟鸣外公曾是杨宙大佬,钟鸣的话在情在理,他再糊涂,也没有理由不照办。
五天前,香格里拉楼下,新联英打手们扣动扳机,发现自己手中的全部都是空包弹。
三年前,钟植浩躺在医院,还没有咽下最后一口气,用口型问钟鸣:“你会继续吗?”
钟鸣在病床前坐直,沉默良久,眼底遍布通红血丝,但坚定摇头:“不。”
他外公逼大佬周吸.毒又丧妻,作为报复,那一家人在北京的深宅大院里永远发臭腐烂;
又作为报复,钟植浩带着钟鸣跨越大半个中国抵达庙街,一墙之隔,大佬周高处不胜寒地揣着一包白.粉过了十多年,而周识沉默寡言地扭曲生长到如今,自以为有一线脱困希望,身边却是心怀叵测的所谓兄弟。
好在命运尚且给周识和钟鸣的人生一缕天光,钟鸣凭心做出如此选择,但他永远不知道那是不是钟植浩想要的答案。
大佬周快步走到隔壁推开门,里间有一点昏暗灯光。
他再走两步,就看到周识的背影。
钟鸣大概情况不好,周识轻轻用手背碰他的脸颊,又说:“阿鸣,醒醒……看我一眼,别睡。”
钟鸣没有答言,周识哆哆嗦嗦解开他的钳制,捧起手臂查看他小指伤口,一看之下就一拳捶地,随即重新叫:“阿鸣?痛得厉害就说话,别睡……我是谁?”
大佬周站在门口,不知道该做什么,只好咳嗽一声,“阿识。阿鸣他——”
周识侧回头来,“爸。”
大佬周连忙撤身出门,一抬脚踹上一个小弟:“call白车!饭桶!”
钟鸣终于睁开眼,脸上污血脏灰遍布,但周识低下头一寸寸亲吻。眉头,鼻尖,人中,嘴唇。整座城市霓虹日光海水生灵,都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