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清醒时,人已在医院。
眼前模糊一片,有人试图和她说话,耳边却嗡嗡声不断。
谭斌努力睁开眼睛,阴翳退去,眼前的轮廓渐渐清晰。
“你醒了?”有人凑近,干净的沐浴液味道,是午后草地的清香。
浓眉下清朗的双目,他有双温柔而深远的眼睛。
“是你?”谭斌意外,一开口声音完全嘶哑。
程睿敏看着她笑一笑。
谭斌游目四顾,周围入眼皆为白色,即刻明白身处何地,昏迷前的记忆全部回转。
检视身体并无伤害,她略微安心,挣扎着要坐起来。
程睿敏按住她的肩膀,“别乱动,手上扎着针头呢。”
床边输液架上,晶莹无色的葡萄糖液体还在一滴滴不紧不慢地坠落。
“你怎么也在这儿?”她问程睿敏。
“正好路过,就送你来医院。”程睿敏说得轻描淡写,并不想提起那场闹剧。
当时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严谨,因为斗殴伤人被巡警带走,至今还被扣在派出所里。
“给你添麻烦了。”谭斌轻声道谢,不想追究原委,也不愿再回想记忆里乱七八糟的一幕。
情绪失控之下的一场发泄,似乎已耗尽所有的力气,她感觉疲倦,重新闭上眼睛。
她情愿象蹩脚电视剧中的镜头,醒过来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她仍记得每一个细节,包括听到噩耗时心脏破碎的脆响。
她依然记得沈培温暖的身体,记得他斯斯艾艾问结婚手续是否麻烦,记得他说相信我我爱你我不会放弃你。
她浑身颤抖起来,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孤单和恐惧。
程睿敏为她掖一掖被角,“冷吗?”
谭斌不做声,整个人瑟缩在被单下,不住发抖,牙关打战。
程睿敏不安起来,“我叫医生。”
他站起身,衣袖却被人拽住。
谭斌紧紧揪着他的袖口,似溺水之人抓着最后一块浮木。
她的脸肿起半边,唇角破损,一缕缕头发被冷汗贴在脸上,睫毛上有细碎的水滴闪烁。
曾经令男性侧目的强悍,此刻统统远去,重新还原为女性的柔弱,眼中只有哀伤和依赖。
他忍不住伸出另一只手,替她拨开眼前的湿发。
谭斌嘴唇开始颤抖,一点点下撇。
她不看他,脸转到一边,眼泪一颗一颗落下来。她抬手去抹,泪水流得更加迅急。
程睿敏试着去擦拭,最终把手覆盖在她的眼睛上。
他的手指微凉,手心却温暖而干燥,安抚人心的力量透过体温汩汩传递过来。
眼泪霎那间疯狂涌出眼眶,谭斌终于哭了出来。
没有任何声音,只有灼热的泪水,顺着他的指缝不停地往下流。
他站着不动,感觉心脏抽紧,象日光下的黄油,慢慢化做一滩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