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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碧展金摇香凌乱(1 / 2)

绯心没等绣灵叫她便醒了。因昨天睡的还算不错,加上她也惯于早起。虽然皇上昨天宿在这里,但她并不着急叫起。因昨天是十五,依锦泰例,十五虽然无假,但次日早朝却延至午后。所以她觉时辰尚早,便翻个身想多睡一会。但她刚是微一起身,便觉有些异样。她略略一捋头发,心里咯登一下。他们头发缠在一起了,一缕自她身侧,正挂起他一梢发丝来。两人头发皆是很长,睡在一起难保纠缠。但素来因保养得宜,他们的发丝绝不会绕出死结来。但绯心今日微一捋,忽然觉得触手有一个疙瘩,周围皆是毛毛的发丝,千丝万绕,已经成了一个死结。

绣灵一向是睡在阶下帘外的榻上,以备她有事传唤。同她一班还有三个宫女,再外隔帘又设四个宫女,个个皆是警醒。所以绯心一起身,绣灵已经知晓。见她未动也未唤人,便悄悄的看了更,不过寅时刚过。所以绣灵也没动,只以为她不过是刚醒,还需得寐一会子。

但一会,便见帘动。绣灵便悄声上阶,至大床之前,隔着帘低语:“娘娘,刚寅时,再寐一会子吧?”

绯心在里面有些发急,她刚试图解了一下。但床内隔帐,外面又只是点了一盏看物灯,实在是瞧不清楚。这会子又怕把他吵醒,只顾抓耳挠腮。一听绣灵出声,她略稳了下神,低声道:“绣灵,拿些花籽油来。”

绣灵微怔,一时不知她此时要油做什么。但因着皇上未起,也不敢多问,便忙着打发人去拿。一会子工夫,花籽油便从帐缝递了进来。绯心指尖沾了一些,抹在发上,却仍是揉着中心有一个死疙瘩。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她心下越是急起来。若缠着的是别人的发倒也罢了。偏是他的,况且又是鬓间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断是剪不得。况且隔帘递剪,此等锋锐之物在皇上眠时挥来舞去,根本就是大逆不道。

她不时的摆弄那缕发,花籽油的味道虽然清淡,但闷在帐中难散。身侧的他突然翻了个身,冲外而卧。绯心因太过专注,一时不备,让他觉得鬓间微扯,不由的转过身“唔”了一声,略动了一下,睡意正浓的咕哝了一声:“什么时辰了。”

“寅时过了两刻了,皇上。”绯心一手握着头发,低声说着,“皇…….”

“还早,再睡一会罢。”说着,他向着她翻过来,胳膊一下搭在她身上。

“皇上,臣妾的头发,臣妾的头发和皇上的缠在一起了。”绯心实在熬不住,压低声音说着。

“缠上就缠上了。”他不耐的哼了一声,一副又要睡过去的样子。

“皇上万圣之尊,臣妾不敢伤了皇上毫发。皇上能否……”绯心被他半压着,动也不敢动。这两缕头发缠得死紧,若是不想伤了他的头发,只得从自己耳鬓处去一缕。这样一来,日后她梳头都成问题,若是从浓密处去一缕也罢了,偏是在鬓间。

“缠都缠上了,还管什么你的我的。”他此时定是睡迷了,也不自称朕了,但这话细想便暧昧的紧。霎时让绯心脸红烫起来。

“一会子想法解解,解不开就剪了吧。”这边跟着她一问一答,让他的睡意渐消。但人醒了,身体里魔鬼也跟着醒转过来。他忽然一下压过来,手便向着她的衣襟探过去。

绯心一窒,整个人本能一僵,手不由自主的开始去攥身下的锦单。他依旧热情如火,只是这回因头发纠缠,他一抬身,绯心便怕扯痛他的头发。少不得要随着他贴过去,手再是难攥被褥,只得去抱他的颈脖,他因她的动作而气促更重起来。绯心少不得要担忧那缕纠缠的发丝,却是因心有牵移,反倒对痛感没那么敏锐。倒是觉得,不似之前那般疼痛难忍,只是有一样更难忍受,便是那种被他调动而起的酥麻灼烫。

一番云雨之后,卯时已经过了三刻。绯心知道今天向太后请安又要迟了,只是她现在也无心管这些。刚才几番折腾,那头发更是绕得密了。他却起了性一般的,又想去浸汤。皇上开口,她岂敢不遵。只是这一路又难免发丝缠绕,衣衫不整。当下也顾不了许多,浸汤也好,借着香油香膏,快些解开也是。

这次折腾,让绯心觉得是打入宫以来最累的一次。她不怕谋算,最怕的,其实就是这种意外。她一向规行矩步,最不愿意落下轻浮浪荡的名声。受宠也好,不受宠也罢。她总不愿意与那些低阶的宫妃相较,所以她一向不行那些媚行惑心之举。

死板也好,无趣也罢。她自小便受如此教导,只不过,随着她入宫时间渐深,她越来越觉得“贤妃”这个称谓已经遥不可及。皇上曾经在掬慧宫连宿七日,已经让她落下一个专宠后宫的恶名。现在又鬓发相缠,不避宫女太监,在掬慧宫里穿宫掠行,鸳池同温。想是在这些下人眼里,她不但是出身低下,更是一个狐媚惑主的奸妃。她苦心撑了三年的面子,就这般轻描淡写的撕剥尽了。而最让她心冷心寒的,是她小心妥贴,以滑膏浸汤解发,不伤皇上分毫。但他突然翻脸,不仅颜冷,言语更让她齿冷。本就不指望他赞她,他从未赞过她。只是他如此喜怒无常,实在让她觉得疲累满心。头发缠成死结,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好不容易给解开了,他倒怒了!突然间就变了脸,指着她骂她“虚伪”!

她真不知该如何迎合他,他不喜后宫争端,她便将后宫打理妥当,这三年从无太剧争宠之事发生。他所指派之事,她无一不谨督完成,从不懈怠。不仅如此,甚至将他奉为神明,对他所宠过的妃子一一善加妥管,从不以势逼人。她虽然谈不上什么后宫典范,但她是朝着这个目标去努力的。

他离去之后,她浸在汤池里,摒退了所有宫人。借着水流狠狠落了一把泪。她是不愿意当着任何人哭的,其实他刚才的话也没错。她就是虚伪,她是一个虚伪成性的女人。自小开始,她自己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至少她还有一样是他所需要的,就是她的虚伪。他知道她为了这个地位什么都肯做,所以才会如此坦白的告诉她。让她用她的虚伪,让他一块块的踢开他的绊脚石。

她知道的越多,她心里就越是不安。鸟尽弓藏,她最是清楚不过。但她现在已经不能回头,因为以她为棋,操持于指间的那个人,是锦泰的君王。她根本不配与他对子,只是他掌中之器。而她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保持器的锋锐。如此,她才能为自己争取时间,争取把那弃若鄙履的时间,越拉越长。

九月,夜滦国来朝,宣平帝于崇德殿接见来使。并格外开恩,准其入皇宫大内而瞻,指掬慧宫怀贵妃宴其家眷,一展天朝大国威仪。来使所见琉璃金翠,碧瓦雕梁。一派凤展龙翔之态。更见奇苑美株,碧绿繁绵,叠幛横翠,更是目不暇接,心中震慑连连。

绯心替后掌宴,此举后宫俱惊。专宠之说,已经演变成绯心将取后而代之。一时之间,绯心风头鼎盛,攀附之人更有如过江之鲫。皇上更是特准其用金黄红顶之仪,可着红围绣翟服样。在这后宫之中,明黄色为帝色,大红色为后色。皇上此举,等于暗喻后宫,绯心入主中宫,将是早晚的事。

自从八月十五当晚,绯心中途离席,次日又至午间才去问安太后,已经让太后极度不满。如今她又替后宴使,加封仪仗,更是令太后对其更恶。

皇上十月初六秋围大猎,前往东郊皇家围苑。而临行前,他又扔了一个大火球出来。他不顾太后阻拦,于九月二十八宣诏天下。废中宫皇后阮茵茵,降为安妃,迁居居安殿。

此举无疑令朝野俱震。而朝臣皆知,皇上此举是在投石问路。皇上已经开始见恶阮氏,若保皇后,便有入阮氏一党之嫌。若赞同,一于祖制不合,二又怕阮氏来日反扑,打击报复。自九月十六开始议废后之事,朝中中立不语者不在少数,令此议压而未决。

至九月二十,风云突变。阮氏首脑人物,官拜大司马的阮丹青,于九月十九夜里突然暴毙家中。此事让其家族一下大乱,其长子阮星辉正是虎骑营左将军,接丧便急赴京师。次子阮星诚为央集令右丞。因长兄不在,代为执掌家务,皇上恩其理丧。着中堂令并京都直属衙门携同料理,追封阮丹青为清平王,以王爵之礼入殓大丧。

而同时,皇上并未因其丧继续压制废后之事,紧接便再议废后之事。阮星华丧父大恸,但她是当朝太后,又不能亲自料理其父丧事,不能亲自追查其父死因,不可不谓悲矣。她不但伤痛不已,更乱了阵脚,此时无心再管中宫之事,但是,她有一条件,皇上需得遵从。中宫无出,便是废后首条之错。所以继立之后,必需得母凭子贵。

这种垂死挣扎绯心明白,就是阻拦她上位。皇上欣然而允,随后便以无子以及无掌之能为由,废除中宫。安妃这个称谓是内廷复议而得,三妃之中并无“安”这个称号。

十月初六,皇上如期前往东郊,召北海王同随,由东临王暂领大司马一职,着林孝暂领央集令右丞。令原虎骑营副将继补左将军一职。朝中并未因大司马暴亡而混乱,反倒是各司其职,一片清平。

一见这步步稳妥之情,绯心就明白,皇上如此雷厉风行,其实早有安排。就是一步步的铲除异己。东临王是皇上亲兄,先帝淑妃共育有三子,长子便是现在的东临王楚净河,当时叫楚云河,后宣平帝继位,避皇帝讳,所有皇子去中间云子,再由皇上赐一“净”字。次子楚净壤,现在是北海王。幺子便是楚云曦,现在的宣平帝。

当时中宫阮星华无子,便从淑妃三子之中挑选云曦为嫡子,加以栽培。先帝崩后,云曦可以登上帝位,这两个兄弟可谓为他立下汗马功劳。只是太后垂帘之时,大封功臣,却偏将云曦这两个嫡亲兄弟架空。只领爵而受高奉,却无职位权力。

而此时阮丹青暴毙,东临王正好继上。他十四岁随先帝征战北地,有领兵调将之材。又是皇上亲兄,自然当仁不上。

皇上起行之后,外廷便行风雷之事。连日来弹劾阮氏一党的折子日益增多,有证有据,条条款款皆明。这些事,绯心皆是从一些事外的太监那里得知的。其实这不过是一场皇室与外戚之间的阴谋。今天的突变,其实并不是突然。而是一点点积累而成。或者从皇上还未开始亲政的时候已经开始了,他安插了很多密探在阮氏一党的身边,逐渐搜罗其霸权,独纲,专横,或者还有贪污谋私等证据。这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而当中会耗费的大量时间,金钱以及人力。更多的,是要有耐心。

当他登位之后,知道阮家权势滔天,天下识阮不识楚。其盘根错节,同枝甚多,牵连极广。如果盲目扔出证据,不但办不了阮丹青,反倒擒虎不成被虎咬。所以他一方面从后妃之中挑选可用外家,一方面从外野开始密罗人才亲信。他先是将后宫之中,太后一手挑选的一后三妃去之其三,断其臂膀。然后便借大选之际,提拔一些等阶低但是他可用之人。而这些人,想必也经过他层层筛选。先收纳其女其妹,复而便有因可升其父其兄。但皆很是小心,不给高位,不给重职。想来,都是只用在探密监管。而决策,最终是要他来做主。

怪不得他要想法设法从外臣那里拿钱,要想不动声色,不露痕迹,内务再丰,他也不愿意让人从此而找寻蛛丝。想来这些年,一直闲赋,却有高爵在身的东临,北海二王,也为他出了不少的力。

依此循来,那阮丹青的暴毙,肯定跟他有莫大的关系。擒贼先擒王,与其拿出罪证强行治他。不如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暴死,从而乱其根族。再将其他亲党一一因罪论处。而这样做,同时也让太后彻底乱了阵脚,废皇后,宠贵妃,将她提拔的人的或是拉拢,或是除尽。等于让她自后宫归隐,再不能为其族添任何羽翼。而皇上答应他,母凭子贵,无子不入中宫。更是等于推她最后一把,让她垂死挣扎,最终步入深渊。

现在有孕在身的,一个是宁华夫人,阮氏一系的最后余存。一个是昭华夫人,新生的外戚一族。贵妃虽然得宠,但一直无出,所以暂时不足为患。虽然宁华有孕在先,但谁知是男是女?若是昭华一举得男,而宁华只产公主,林家便一飞冲天。其女在内为后,其父兄在朝当权。所以唯一的机会,就是趁皇上围猎之时,除掉那个尚在腹中的孩子。而皇上早已经步查先机,以子为祭,让太后再无翻身可能。

换言之,皇上也根本不希望昭华夫人产子,他根本不想让林孝借女嚣张。同样的,他也不希望宁华夫人借子上位。所以,这是他一石二鸟之计。选在他出围之前杀了阮丹青,就是让阮氏乱。在他出围之中上弹劾之奏,就是让他们乱上加乱。废后之前大力提拔贵妃,加仪加宠,就是要太后不得不出手。毕竟,谋害龙裔是最蠢的女人才会做的事。没必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赌一个未知是男是女的孩子。太后不蠢,但是人都会乱。大乱之后,就会丧失理智。

绯心知道,太后一定不会来找她做这件事了。以往或者会,但现在绝对不会。在太后的眼里,她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言听计从,以太后马首是瞻的绯心了。

其实想通这些之后,绯心突然感激皇上。若不是他摆这么大的一个圈子,或者她很难从中自保。太后肯定会把罪名扣在她的头上。但现在不会了,因凡事总有个动机。而现在的绯心,完全没有动机。除非太后够狠,在除了昭华夫人腹中的胎儿之后,再把宁华夫人的肚子也搞下去。这样的话,绯心的动机就明显了。但她明白,太后绝不会。

而她这些天也打听到另外一件事,就是林孝有个弟弟是为皇家采玉的,怪不得送她的玉如此精良,根本不输大内。她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皇上偏管他要钱。他领皇家的钱办事,个中也收敛了不少。皇上一直睁只眼闭只眼,现在管他张口,他只敢给多,不敢给少。况且到时张口的,不是皇上,而是在宫中保他林家富贵根苗的贵妃!

所以这些天,绯心对内务之事基本上也是不闻不问。送到她面前了,她扫一眼,没有不应的。她依旧日日给太后请安,但都不咸不淡,说一些无关大雅之事。她现在也是小卒子一名,过了河,只能前进不能后退。这场大乱之后,皇权必终会集中于皇族之中,当然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解决。一个就是大司马死因,朝中一品大员,怎能如此不明不白,估计这他早就安排好了。还有就是,逐步将朝臣更新换代。要挖这棵大树,又不希望它倒下来砸到人,当然更需要小心谨慎。

不过这些事她都不担心,她所担心的就是自己。知道的太多了,难保一个惨淡收场,最听话的莫过死人。他的手段她已经见识过了,他可以把她捧上天,也能让她摔下地,这些她早就明白。她实在不知道最后该如何自保,到时管外臣要钱,已经是一个大罪。况且她知道,对于他。用对太后那招是不管用的,言听计从他一样不会买账。

绣灵觉得她越发心事重重了,现在她表面宠极一时。后宫之中,皆对她趋之若鹜,每日宫中所奉之礼堆积如山。而那些奴才连赏都不敢要,再不如往常那般没钱就翻白眼。但绯心却因此越发懒怠,后宫之事不过应景。嫔妃设宴也一概不去,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让奴才们更加小心翼翼,生怕她一个不快,根本不消她动手已经万人捶。

入宫三年多,已经越来越偏移了当初轨道。她甚至想到自己的死法,她只是想,若是皇上要处置她的时候。如果能秘而不宣,还给她一个名声,已经就是大恩了。

十一月初三,昭华夫人小产的消息传遍了后宫。一个已经成形的男胎!绯心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一震,她早知道是这个结局。同样的,身为一个女人,她也明白昭华夫人此时该是如何之痛?女人通常会为了孩子而丧失理智,更何况,一个后宫的女人。孩子对她来说,是她荣辱与共的希望,是她日后漫漫寂寞岁月的唯一慰籍。但这个孩子,于宫帏之中,同样也是极端的脆弱。想谋杀一个腹中的胎儿,在宫里太容易了。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宫中最有权势的女人,至少,目前是。

太后不动声色的处理了照顾昭华夫人的两位御医,以最快的速度将经手宫人一一处置。然后给绯心扣上一个管理不善的罪名,绯心知道,这是她所能给绯心的最大的罪名了。然后宗堂令介入此事开始审察,但证据全无,只能一边通知皇上,一边压案待皇上决策。

皇上初五便回返,他安抚了昭华夫人一番,把绯心叫去斥责一番之后。便因外廷奏报匆匆去理国事,太后自然是料定了会如此。现在外廷事多,皇上不可能因此久驻内宫,这等于又给了她时间善后。

而绯心也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初七的时候她再度踏入昭华夫人的莱茵宫。初四的时候她去了一次,昭华夫人血溃面惨,双目无光,一副已经死了一半的样子。她只是安慰了几句,便悄悄去了。今天再来的时候,昭华夫人身子尚虚,不能迎驾。绯心也就势免了这些礼,进了内殿,见她依旧歪在床上。长发披散,只披着一件常袍,半拥着被子,瞅着面前一套百子服发怔。

绯心见她这样子,不由心底一痛,这件事,她也是帮凶。皇家就是如此,吃的最好,用的最佳,唯有情这个字,最是凉薄。

昭华夫人见了她,挣扎着要下床。她轻轻摁住,才几日,瘦了一圈。她握着林雪清的手:“别多想了,好好歇着吧。”

“当日我有孕在身,这莱茵宫车马喧嚣。如今,唯有姐姐,还能来看我两次。”她的面惨白,眼底却失了往日的神彩。但是,却长大了。皇宫的生活,有如最佳催长剂,再天真烂漫的女孩儿,也会很快长大。

“后宫之中一向拜高踩低,妹妹无需多想这些。她们不肯来也好,总比来了冷言寒语更强些。”绯心缓缓的开口,看她大眼又蒙了泪,“妹妹风华正茂,来日方长。没了这一个,还有下一个!”

“家父常说,后宫多纷争,瞩我万事小心。后宫妃嫔众多,我从不想争夺什么,只求皇上爱我怜我,心中有我便已经足够。即使不能与我朝夕相伴,只消我们情真意挚也是好的。至于后位妃位,我从不计较。是我太天真了!”她哑然一笑。

“你得到了,皇上这两天不是天天来看你么?当日是我疏漏,我于心实在有愧。”绯心也不自称本宫,压低声音说着。第一句或是假的,第二句却是真心。只是这真心,实在也没什么用。

“皇上说过,不会让这个孩儿白死的。”雪清眼中掠过一抹戾色,这神情让绯心一凛。她知道,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儿就此死去。她终有一日也要像绯心一样,乐此不疲的争斗。因为她明白,不争斗,就会与她腹中孩儿一样,不明不白的消亡。

“我知道是谁,只是苦无证据。”雪清惨笑一声,“我的孩子死了,她的孩子却好端端。因为她,有把大伞撑着,我不会让她好过的!”

绯心摁了她一把:“此话在这里说说便罢,莫再提了。”她还学不聪明么?隔墙有耳。其实早在太后非要说她纵奴惑圣开始,已经在她身边安插耳目。那时她就该学聪明些!

“后宫之中,皇上很是疼爱你。皇上既然说了,不会让孩子白死。你便安心休养吧!”绯心轻抚她的发,“唯有你重复光彩,才能拴住皇上的心,不是么?”

“姐姐莫说笑了,此事便是皇上查。皇上也必不会因这个孩子去破坏他们…….”这次雪清学乖了,没说出口。绯心轻轻摆了摆手,跟来的绣灵和绣彩会意,便福了一下令人皆退了。

“不错,皇上必不会因此而伤了母子之情。况且太后丧父不久,皇上定不忍心再加以责难。但是,这个孩子也是皇上的骨血。孩子失了,他定也痛彻。你若不想再日后受人摆布陷害,先要收拾心情站起来才是。”绯心轻轻说着。

“姐姐说的是,只是现在如此。那宁华夫人若产了皇子,到时母以子贵,升位高阶在所难免。如今我们平阶,她尚如此嚣张,来日,妹妹的日子更是艰难了。”雪清一想到这个,已经哆嗦起来。她现在认定太后和宁华夫人是凶手,又没有办法对付她们。眼看凶手步步高升,这次对付她肚子里这块肉,下一次就要把矛头对准她了。

“母以子贵,但同样,子也以母贵。皇上丧子之痛,爱妃思子而疾,皇上一样痛彻心扉。他不能替子昭雪,当然要厚泽其母,以慰其心。”这话说的绯心也是心惊跳,根本就是像在要挟皇上一样,太大逆不道了。她之所以这样讲,是林雪清已经起了斗志,但还不够聪明,不把她点透,她根本不明白。

“是啊,只是此事,还需要姐姐推波助澜。”雪清眼中一亮,她一直视他为夫君。从小她就知道,她将来是要入宫的。所以她心中一直惴惴,她知道她将所嫁的,是宣平朝的皇帝,锦泰最有权势的男人。

但是,她不知道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样子。她心中也怀着美好的憧憬,谁不希望自己的夫君是个英雄。所以,当她从见他那一刻,她的心便时时刻刻的追随他。他才华横溢,风流俊雅。他每每温和的微笑,都让她觉得心满溢着飞翔。就算妃嫔众多又如何,她只需守自己的小天地。

他是她的夫君,在她眼里,他不是皇帝,是她的夫君。这是他们共有的一个孩子,现在,他一定也痛。但她知道,他肯定没有她痛。因为他还有孩子,以后会有很多。但她不能,她现在只有这一个。而以后,若想再有孩子,光有他的爱是不够的。她要有权势,只有足够的权势,才能让她的孩子平安。所以现在,比起将真凶绳之以法,她更希望他的补偿。给她权势,给她在宫中生存下去的力量支撑。

但她知道,这不合制。但是,面前这个女人,怀贵妃或者可以帮她。贵妃如今宠冠后宫,她一定有办法。

“光凭我一人还不行,需要现在的代右丞相助。光凭他也不行,还要宗堂令的人协助。而这件事,不能急。还要出的起银子!”绯心静静的说着。小产了还升位,不合祖制。但是如果宗堂令和林孝查到真凶又不一样。宗堂令为了掩这桩皇家丑闻,必会安抚受害者,为了让林孝掩口,加封其女是最好的方法。这些天她不问后宫之事,不代表她不查。太后很难天衣无缝,而人证,她早准备好了。

“银子是小事,这几日我小产,皇上恩准家母进宫探视。只要能成事,花多少都可以。”雪清一听,握着绯心的手,“姐姐,来日定不忘大恩。”

“我尽量试试,我呆的太久了。你好生歇着,莫再哭了。”绯心抹了一把她的泪,慢慢站起身来。叫了绣灵绣彩,摆驾回宫了。

绯心回去的时候,来迎的绣清便低声说:“皇上刚才来了,现在在彩芳殿呢。”见绯心面色一凛,忙又低声说着,“面色不大好呢。”

这点绯心不意外,他来她这里就没面色好的时候。她忙忙的整理衣衫,一进彩芳殿便跪倒在地:“臣妾不知皇上驾临,请皇上恕罪。”

“起来吧。”云曦坐在桌案前的大椅上,手里托着茶盏。绯心低垂着头,根本不敢看他。以自己的孩子为代价,从而抓住的太后的把柄,让她从此不问后宫之事。压服朝堂,打击外戚。这场仗,历经数年,他终于赢了。他赢得有些萧索,不过,他一向深知宫廷争轧,一向冷心冷血。纵是萧索,也不会太久。只是这几天,肯定是有的。

所以他静静不语,她也不搭腔,只是默默站在他的面前。过了许久,他低声问:“今日,你为何不熏白莲桑芙蓉?”

“回皇上,寒露渐重。白莲味虽清新,却无暖意。所以熏了碧桃暖檀。”绯心缓缓的说着。

“你去看她了?”他静了一下,缓缓说着。

绯心知道他所在必要问此,便一字一句将之前在莱茵宫所说的回给他听。他没说什么,绯心说完之后,便又跪在地上。

“何事?”他见她突然行礼,也不忙着让她起,只是眉眼一抬。边上的汪成海会意,一扬手把人全驱了。还很贴心的闭了门,自己守在外头。

“皇上,臣妾自入宫以来,便谨遵父诲…….”绯心的话刚起个头,云曦已经皱了眉,不耐的打断她:“好了,好了,拣要紧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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