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别这样……”
少年天子闯门而入,用力把她紧紧揽进自己的怀中,反手将门合上,更将热唇凑近她耳边的发丝,温软地说,“朕宁负江山,不负卿。”
红烛灭,满窗月色。寂寂凉风吹起,花落纷纷,花墙人影独立。
顾青萝在深宫十年了,她听说今年太皇太后要撤掉垂帘,奉还朝政。如果皇帝亲政,一如惯例将放一批宫女出宫。
她称病在东宫旧苑已有一月。顾青萝在宫里,恪尽职守,谨小慎微,唯有这一次四处托人打探拟出宫女的消息,不惜钱财各处疏通,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此刻,她以手支颌,坐在临窗案前,淡然望着窗外。
忽闻窗外响些细微的窸窣声,似有若无。顾青萝将半身伏案,探向窗外,看是谁来?
只见好一束红花绿叶,慢慢移现在窗口,再缓缓从鲜花后,露出一个粉面娇娥——她叫梅凌香,只见她星眸含笑,朱唇微启,凝神向屋里瞧去,直令鲜花失色,□□褪嫣。
两人眼神一碰,梅凌香兀自一惊,顾青萝咯咯而笑。
同样的地方,不过两个月,却已经春尽荼蘼花事了。梅凌香似乎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顾青萝的笑声,那样纯真、清脆、真诚。
如今这西厢小院,不仅芳草萋萋满目,更觉狭小不堪。梅凌香带领着隆佑宫二十多个宫女太监,纷纷然立在院中。
“梅掌事,太皇太后还等着回话,您该进去了”宫娥上前一步,柔声催道。
梅凌香深深吸了口气,强忍着眼泪,回头看了一眼被宫人捧着的朱漆描金雕花八宝盘上盖着红绸的恩赐匕首,一股悲凉从心而生。
“我一个人进去,你们在外候着。”
“这,太皇太后吩咐,要奴亲眼看着顾青萝……谢恩。”又是一个宫娥上前,胆怯地回复。
宫女何苦为难宫女,但却如此无可奈何。
顾青萝寝屋的窗户,都已经被密密实实封了木板。梅凌香一步一步走进屋里,从阳光走进黑暗。屋里响起咳嗽声,咳得令她揪心。
梅凌香看到一身白衣的顾青萝。她长发披散,面色苍白,似乎一直在等她。“梅姐姐,你教我……好等!”青萝已经虚弱不堪,可她忍不住气得哆嗦,“来……你来……近我些……”
梅凌香想去,甚至想带她走,飞出这皇城,可她做不到。她非但做不到,却连走近亦不能够,因为她愧对顾青萝,她心虚胆怯,像个木偶呆立在门口。
床板吱喳一阵响,顾青萝从床上挣扎起来,扑身摔在地上,尘土呛得她再一次咳嗽。梅凌香疾步走近她,再不敢靠前。
“为什么?为……什么……背叛我?!”顾青萝竭力喊道,匍匐向她,颤抖着手拉住她的裙角,抬首问她,“告诉我……不是……不是你告密……不是……”
梅凌香啜饮泣声,蹲下身来,面对她说:“是我,是我向太皇太后告发。皇帝与你,夜宿东宫。你本不该告诉我这个秘密,因为这个秘密会害死你,也会害苦我。我愧对你,可我根本救不了你,我救不了你……我也不想被你连累,失去女官的地位。”
顾青萝没有流泪,神情木然地看着她,仿佛要把她刻到眼睛里一般,一字一顿地说着。
“奴自入宫,十年谨慎,自知天子多情,宫女薄命,未敢僭越一步。奴身清白,遭逢此不白之冤,不过是教奴家做个替罪羔羊,以堵住大臣责难皇帝,推迟太皇太后垂帘听政。”
青萝的手放开了梅凌香的裙角,她的眼神忽然变得那么凌厉而残酷。也许是恨,也许是痛,她似乎觉得有什么充满她的心里,让她浑身充满站起来的力气。
她一无所有,虽徒然却终于在黑暗里站起来,痛彻心扉地嘶喊,“这样的命运,并不痛苦。宫女之命,贱如草芥,奴家枉死,死在这深宫谁人之手都可以!就是,就不能是你梅凌香!!不能!!!”
梅凌香转身扑簌簌掉下泪来,即便黑暗,亦见泪光,她长叹口气走出屋外,向众人疾声大力宣告“奉太皇太后懿旨,东宫执扫宫女顾青萝,以色媚主,祸乱君心,今日赐死,以绝朝议,以正宫纪。”
太监们得令似乎已经等不及,快步走进屋里,顿时屋里传来顾青萝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挣扎声,桌椅撞击声,“梅凌香!我恨你!我待你如姊妹,你视我为棋子!”
有些小宫女听到她声嘶力竭的哭诉,不禁偷偷抹下眼泪。梅凌香直步向院门走去,她也等不及离开这里,但这时,屋里突然寂静,而后传来一个太监的喊叫声。
梅凌香猛然转身,向寝室喊话,“什么事?”
一个面容俊朗的太监从屋里跑出来,向梅凌香施礼道,“回梅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