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散落,来来去去,都对他弃之不理,因为他们没一个人记住向园。
不仅他们记不住,对于新大队的同志来说,向园就像一个人形记事本——他总默默地做些文书工作,很少参与大家的话题,没人知道他的心思,没人知道他的过去,当然也不会有人知道他的未来了。
和他说过几句话的只有闻杰——闻杰虚度一天,这时又回到窗前踱来踱去,冬天黑得早,天已经沉成郁蓝,远天处星光惨淡,而灯火次第点亮,车流又像奇妙天象一样流转起来。
闻杰看着,不禁把现实生活和发着光的宇宙万物联系起来,譬如每个人都是颗星星啥的——
他努力联想,想到向园时,觉得他并不是星星,而是个黑洞——黑洞从不和世界分享什么东西,谁也不知道黑洞在想个啥,但一旦为黑洞所纳入,就能看到他那些挺生动有趣的光彩……这好像还是闻杰在部队阅览室的哪本《科普大王》上看到的,“如能进入黑洞而不死亡,躺在黑洞的大地上,就能看见天空中无与伦比的流光溢彩”云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嘿!谁能知道呢,闻杰其实是个颇爱上进的人,当兵时出了名的爱看书,曾经还跑去公大听过心理学公开课,只是在部队、在警局都没有用武之地,反而是继续当一个粗野汉子要吃得开些,因此就好像忘了自己不那么低俗的一面,直到和向园混了几天,才感受到了一点斯文的回归。向园那家伙,就是一养在象牙塔里的男学生,他努力表现得很成熟、很理智、很有怀疑精神了,但那点怀疑精神跟警局这大染缸比起来,显得太过清纯,清纯的人谁不爱?
身后门开,小姜面红耳赤的从里走出,嫌热似的扯着毛衣领子,甚至把外套脱了下来。
闻杰转头笑他:“你这是烧得慌啊?”
小姜说:“我累得不行了,喝口水去,估计那小子也快开口了。”
闻杰问:“你外套不穿啦?不穿给我穿穿,冻死爹了。”
小姜把外套丢给他,说道:“大龙给你买这衣服挺坑啊,这么薄。”
闻杰套上外套,抱臂夸张地抖抖:“可不是,这还是我,换向园已经冻趴下了,整个一黑心棉呀。”
小姜往休息室跑,边跑边朝他笑:“咱明天就去把那狗日的卖衣服的取缔了!”
二〇一六年十一月十四日夜,海门两宗杀人案合并一案,成功告破,距公安部48小时破案的要求仅余一小时。罪犯作案手法凶残,被捕后坚称无罪,经x大队日夜审问后,终于低下了罪恶的头颅。
刘识礼被架出审讯室时,他一只眼睛被揍得肿似核桃,另一只视网膜有些脱落,视野里影影绰绰,他看见那个喂他“喝水”的警察正站在窗边抽烟。
刘识礼死命挣开左右两个警察,努力跑了两步,在胫骨彻底断裂的同时,把那个警察扑下了窗。
与此同时。
许归宁缩在墙角,凑近向园耳边,小孩说悄悄话一样拿手遮着嘴,因为很怕其他人听到,一来怕引人注意继而暴露向园的警察身份,二来降低音量有助降低存在感,招祸机率也便下降。
“咱们能很快出去的,就十天,反正。”
语毕,许归宁自觉后悔,因为语气酷似老油条二进宫,大大损害了他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