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泓动作很快,两日之后就便与徽音启程。他的行李简单,倒是给徽音带了一些常用衣服,徽音坐在马上,贴在虞泓身前好奇地问:“你以前去过北方吗?”
“去过几次。”虞泓说,“我便是北方人,只不过是跟着流民逃到了南方。”
“那你、你爹娘或者其他亲人呢?”
“都死了。”虞泓平静地说着,仿佛是在叙述旁人的事情,没有一丝丝悲伤和难过,“饿死的饿死,被人打死的打死,总之活下来的只有我。”
“对不住……我不该问这种事。”徽音垂下头,心中为他小时候的遭遇难过。
虞泓却扬起唇角,笑着说:“对于你这种家养的富贵花,是不是觉得这些非常悲苦?大小姐听得人间疾苦潸然泪下,可知你每日锦衣玉食又是建立在多少穷途末路之人的血肉尸骨之上?”
徽音小脸垮了下来,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虞泓腾出一只手在她脸上拧了一下问:“又生闷气了?”
“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徽音扁着嘴轻轻地问他。
“是挺讨厌的,娇生惯养,什么都不会。”虞泓故意道。
徽音气鼓鼓地说:“那你别带我去了,你还是把我留在这里的好。”末了,语气里不自觉地带着几分酸涩:“带着你那个盛气凌人的未婚妻去才好呢,眼不见为净,你们别理我,容我自生自灭!”
虞泓忍俊不禁,不知为何,就是喜欢去逗弄小姑娘气愤的模样:“都走到这儿了你才说这种话,口是心非。”
这一路上虞泓都是选择偏僻宁静的小路,倒也没什么危险,只是几次在荒山之中过夜,不得不山洞内露宿。徽音看着虞泓铺好地铺,抬起手压了压,倒也厚实,虞泓安抚道:“只是一晚上,别怕,有我在。”
“夜里会不会很冷?”
“烧了火,我把洞口稍稍堵一下,晚上风就不会刮进来。”虞泓看了一眼屋外,微微蹙眉,“不过看着天色有可能下雨,我带了皮袄,到时你觉得冷就盖上。”
徽音望着他:“那你呢?”
“我?我不怕冷。”虞泓去附近的湖边抓了几条鱼,徽音从旁看着有趣,笑盈盈地打量着四周。天地间仿佛只有两人,虞泓身上的阴郁戾气卸下不少,用木棍将鱼穿了起来,眼睛望向角落,却见白色的一团窝在草丛之中。
徽音正逗弄着溪水中通体金灿灿的小鱼,眼前忽然一团白色出现,她吓了一跳,定睛看去,却是一只小兔子被人提着耳朵,四肢悬空扑腾扑腾的挣扎。
徽音愣了好一会儿,直到虞泓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隐隐带着几分玩笑:“不喜欢?不喜欢我就宰了吃了。”
“别,我喜欢。”徽音连忙抬手去够,却不料虞泓一下子抬高手臂,徽音站起身面对着虞泓:“给我养着好不好?”
虞泓打量着眼前这只“小兔子”,可比自己手里的可爱得多:“你就这么和我要?没别的表示?”
徽音不情不愿地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一下,红着脸道:“可以了吗?”
“看你这勉强的样子。”虞泓心底好笑,又在她脸上掐了一把,旋而将兔子给她,“好生养着,要是死了我就真的给它烤了。”
“才不会死。”徽音怀抱着小兔子,将林世阳给自己的木偶放在小兔子眼前晃了晃,旋而又听着虞泓的指示拔了一些青草喂给兔子吃,心里腹诽:你死了它都不会死……
“你在王府没养过小动物?”虞泓一边烤鱼,一边觑着徽音爱不释手的模样询问着。
“有,我养了一只小狗,还养过一只猫,也养过鹦鹉。但是我的鹦鹉总也学不会说话,还被我爹取笑了一番。”徽音提起家中事,眼底慢慢绽出久违的明亮,骄傲地讲述着,“别的贵女都不让饲养宠物,说是不像大家闺秀,可是我爹娘不一样,他们都很疼我,我喜欢什么,他们就让我养什么。”徽音说完,目光又因为现下的处境而黯淡,叹了口气嘀咕着:“我想爹娘,很想他们……我希望爹可以尽快将我救走,我也会带着你回去的……”
虞泓听得“你”的称呼,却察觉小姑娘是对着怀里的小兔子说的,心下无端一沉,须臾,又觉得自己这情绪来的莫名其妙,十分可笑,索性将注意力都放在火堆之上的美食。
徽音吃了他的烤鱼,觉得味道很是不错,不由多吃了些,腮帮子鼓鼓的,像是松鼠一般。虞泓莞尔一笑,墨黑的瞳仁难得露出几分温和,徽音定定瞧着虞泓,男人身上的戾气沉郁消弭几分,原本沉静无波的眼睛也跟着如同褪色的美玉渐渐露出温润一面,她来不及思考忽然问:“你为什么不喜欢笑?其实,你偶尔笑起来的时候并没有那么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