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也将被派遣那个遥远的地方去,在那儿是否还能看到连材哥温暖的笑容?听到他关切的话语?
素花满心期待着,连夹杂着风声接二连三招呼到身上的痛楚都仅仅令她发出一声浅浅的闷哼,于一片温热湿润中失去了意识。
景祺阁位于紫禁城内廷外东路、在宁寿宫中路北端,后小院的北三所是几座破败的平房,向来用于关押犯错的后妃,然而大清国两百多年来真正被囚进这个地方的人其实寥寥可数,之所以这里荒草萋萋,凋零寥落。
珍妃如今成为了这里的住客。
正确来说应该是囚犯,这原本就是一座特殊的监狱。
北三所的守门总领太监候万里带着几个小太监按照储秀宫二总管崔玉贵的意思把已换成一身罪妃打扮的珍妃往最靠边的那间狭窄破旧房子一推搡,随后用一条大铁链把门栓住锁死。
候万里用尖锐的嗓音对屋子里的珍妃道:“珍主子,由于你不忠不孝,忤逆圣母皇太后,蛊惑皇上胡作非为,老佛爷特命你到这北三所修心养性,痛改前非。”
珍妃不服地扬着头,对着窗户外的候万里啐了一口,候万里一张皱巴巴的脸抽搐了一下,弹弹袍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对手下太监下令道:“用木板把几个窗户都封起来,只留一个送饭递恭桶的口子。”
小太监们迅速依令行事,珍妃透过窗格,看着他们将木板交叉,随着咣咣咣的敲击声,原本已不甚光亮的室内变得更为阴暗,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珍主子,对不住了,这是老佛爷的懿旨,奴才只是按上头的吩咐办事,您这会子好好地歇歇吧,膳食奴才们会准时送来,每日戌时倒一次恭桶,请您放心休养。”候万里那张丑脸带着皮笑肉不笑的的表情在唯一的透风口里出现,令珍妃厌恶地转过身面对剥落的墙壁。
办完事,候万里带着手下太监哼哼着扬长而去。
四周终于安静下来,珍妃环顾室内,方寸之室泥墙土坑,挂着一顶半旧的蓝布帐子,坑头紧挨着一套残旧不堪的花梨木梳妆桌椅,边角上还有一只恭桶,再无旁物。
珍妃长那么大从来没有见识过如此破败的房间,心里充斥着对慈禧皇太后的愤恨,然而,当下她的心思全然不在这些事上,她只想知道她的皇上现在到底怎样了?慈禧皇太后杜撰这么一个滔天的罪名到底是为了治她还是当真要收拾皇帝呢?
万一真的是那些守旧臣子为了保住自身的利益联合皇太后要对付推行新政的皇帝呢?
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珍妃一遍遍地在内心说服自己:不会的,皇帝就是皇帝,他们不至于轻举妄动的,据她所知不少外地的封疆大吏,如张之洞、刘坤一等都对皇帝的新政相当支持,只要皇上平安,她便还有出头之日,慈禧皇太后毕竟是六十多岁的老人了而皇帝还年轻,只要皇上熬过老佛爷,那么一切希望犹在。
不管这种想法天真与否,她都这样祈祷着,落到这个田地,若不给自己找指望,那真的不如一死了。
她不愿意死,至少她不愿意没能再见上他一面便死去。
哪怕她此生真的只能这样过了,她都希望皇上能够好好的,只要皇上平安如初,她别无所求……
珍妃坐在坑前思绪万千,越想心头越酸悲,拔下头上唯一所剩用作盘发的银簪,在泥土墙上含泪刻道:
未惧东风恶,可怜相思缚。
妾心无他顾,唯愿君如故。
刻罢,珍妃长舒了一口气,靠着墙坐倒在地,双眼看着从唯一的洞口投射到地面的一方光亮之地,愣神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