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住所拿她之前托自己要的法国香水,结果聊着聊着,记不清到底是什么话题刺激了她,她便絮絮叨叨开了:“我真不明白老佛爷,想我和九爷夫妻恩爱,这婚事也是老祖宗给指定的,可偏偏我出嫁后老佛爷常召我进宫伴驾,常年不让我回府,我也不好腆着脸去求,省得别人说我离不了男人,结果呢?成婚两年了,我和九爷没过过几天相聚的日子,到如今他人也去了,扔下我一个人年纪轻轻的就成了寡妇……”四格格一边流着泪一边诉说着:“不只是我呀,当年老醇王福晋,也就是现在皇上的生母,老佛爷明明知道福晋当时和醇王爷新婚燕尔鹣鲽情深,却硬是把自己一个侍女赐给醇王爷,让福晋气得不行,福晋和老佛爷还是亲姐妹来着呢?先头的宫女荣儿在老佛爷跟前敬烟守夜,老佛爷常常夸她灵巧讨她喜欢,偏偏把她指给那个负责给皇上剃头刮脸的刘公公……更不用说皇上和珍主了……我是真的不明白啊不明白……老佛爷口口声声说最疼我了为何要这样呢……”
四格格说着说着就在她们的床上含泪睡过去了,留下惊愣的德龄容龄不知道该作什么反应。
不过,别看慈禧皇太后有权力主宰那么多人的命运,德龄没多久发现了她也有痛苦的一面。
那天,慈禧皇太后的心情确实非常糟糕,她从一篇呈上来的外国报纸上看到逃亡在日本的康有为发表了公开骂她的文章,她对这个人一贯痛恨已极,偏偏日本又将其庇护起来不交给大清国处置,如今竟让他有大放厥词的机会!
将报纸扔到一旁,慈禧皇太后坐在宝座上阴着脸不发一语,随侍在旁的所有人皆感觉到慈禧皇太后沉闷的怒气。
突然慈禧皇太后指令所有人统统退出去,只留德龄一个人在跟前侍候。
正当德龄忐忑不安,慈禧皇太后突然开口,语气悲凉:“外头人人道我富贵尊荣,说一不二,可谁知道我心里的苦啊。”
“老祖宗……”德龄没料到皇太后会突然这样说,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对于慈禧皇太后来说,德龄是相当合适的倾诉者,她不是向来在宫里营营役役的宫女太监,她从海外归来,对其中复杂的恩恩怨怨并不十分了解,她可以轻易地将她拉到自己的立场上来。
“我年轻守寡,东宫皇后人又软弱,我带着才六岁的儿子好不容易摆脱了肃顺等八个顾命大臣的欺凌,开创出一个平稳的局面,偏偏儿子长大了,东宫却给他配那么一个厉害的皇后,仗着自己是原配正宫根本不把我这个妃子出身的婆婆放在眼里不止,还搞得皇帝身子也垮了,十九岁还不到便又走了,你说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有什么比年轻丧夫再中年丧子更为悲哀呢?”慈禧皇太后说到这里禁不住流下了泪水,德龄听得酸悲,连忙递上帕子。
慈禧皇太后接过帕子拭了泪,又道:“幸而她自己自尽了,省得彼此看着闹心,好了,前头一个媳妇厉害,后头这个总算是我自己挑的吧?偏又是个一脚踢不出个屁的人,什么事都指望不来,至于如今的皇帝呢?不到四岁抱进宫里,他那个额娘根本不会带孩子,使什么节食育儿法,搞得孩子的身体糟糕得不行,除了过继给我的这一个,其余的统统都夭折了,就是这个,刚进宫那会儿肚挤眼还流着黄水,又瘦又小的看着根本不像是个三岁多的孩子,我怕底下人侍候不周,每天亲自给他擦洗换衣,让他在我的寝宫里同起同卧,亲力亲为地照顾他,直到他身子骨强壮些了才放心让他自立门户,从小对他爱护宠溺,小时候他喜欢西洋玩具,我就让人从葡萄牙国的商人手里买,最后还让他们专门给他定做,尽管我如此疼爱他,可是呢?内是珍妃那个狐媚子,崇尚浮华、卖官鬻爵,干预朝政,撺掇皇帝摆脱我这个母亲好让她爬上高位,我依法惩治她,她还赌气投井!外是康有为这些小人在戊戌年离间我和皇帝的母子情,教唆皇帝搞什么变法,实际上却是想要谋害我,不仅如此,如今逃到日本还到处宣扬皇帝从小受我虐待,饭吃不饱衣穿不暖,还整天被我罚跪,以至于皇帝自幼见我如见老虎狮子!你说这还有天理没有?!就为着皇帝不是我亲生的就这般心怀恶意地臆测我?即便不提多年养育之恩,皇帝还是我亲外甥,又身为一国之君,我要是从小虐待他朝臣们会视而不见?!那些个御史们会无动于衷?!他要是畏我如狮虎他敢这么跟我牛顶着?!再说我一朝皇太后有必要虐待他一个孩子吗?我虐待他图啥?这种事情可能吗?!这些谬论简直令人发指!由此可见康有为此人的恶行居心!可恨皇帝还要跟这些人交心!越发地跟我离心离德!”
慈禧皇太后越说越气愤,面对这一股脑的指控德龄不免应接不暇,唯有劝慰道:“老祖宗,您别把这些荒谬之言放在心上,其实这些事情只要人用心去分辨,是根本不会相信的,您犯不着为这些事情生气。”
“几十年了,没有哪怕一件事能顺心顺意,全都令人伤心失望……”慈禧皇太后的眼泪再次掉落,她心里的苦闷并不是骗人的,自庚子年八国联军攻陷京师以后,她就知道,尽管她本人逃过了这一次大难,可是在她身后,这件事情必定会成为她光辉历史上的一抹污点,她是抹不去也擦不掉了,谁都知道此事的决策者是她,皇帝不过是个傀儡,指不定皇帝暗地里还会为此事庆灾乐祸来着,每次看到他毫无表情的脸,她仿佛听到来自他内心的嘲笑声:看,我不是说过了吗?从来没有一个国家能够同时与八个国家开战,可是你就是不听,现在可好了吧?她努力修补母子之间的裂痕,可是她与他,就如同一张纸,从出现裂纹到撕开一道小口子,渐渐这裂口越是挣扎便越是扩大,根本没有恢复如初的可能,她早已发觉他再也不叫她皇爸爸了,只一口一个皇太后,朝上的事她偶尔问他意见,他都只得定式的一句:一切全凭皇太后作主。为着她处置了珍妃那个小妖媚,他连宗庙传承都不顾了,不仅对皇后冷若冰霜,还将她安排给他的宫女拒之门外,完全不理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信条!她当年抱在怀里贴心的湉儿呢?是再也寻不回来了。
越想越悲凉,使她连倾诉的欲望都消失了,只呆呆地坐着出神。
立于身旁的德龄看到慈禧皇太后一脸伤心欲绝的模样,也想不出一句可以安慰她的话来。
☆、第十二章恋慕之四
被指令退下的容龄百聊无赖地在园子里悠转,不知不觉走到了玉澜堂门前,她知道这是皇帝在颐和园的居所,想着既然来到了不如顺势进去给他请个安,于是漫不经心地往里头走近,守门的几个太监一脸惶惶地给她请安,想到她是皇太后跟前得宠的女官,只互相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