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二章德皇遇袭案
威瀛府总巡检是个很奇怪的职位,在这片新拓的土地上,最高军政长官袁世凯基本把国内的行政体系照搬了过来,包括负责治安的巡检司,作为湖南长沙府善化县出身的黄兴,又是征服战中后方绥靖方案执行队伍中的佼佼者,自然就被袁世凯一眼挑中,调到了新湘省首府威瀛府,担负起地方治安的最高负责人职位,也是全国各州府县中,年纪最轻的总巡检。
说这个职位奇怪,是因为它的职权范围不仅仅包括地方上的大小治安问题,还要肩负起整个府治内的所有两教人员的人身安全,同时,这个总巡检职位似乎还有着独立于地方行政与军政之外的秘密任务。几乎每个月黄克强都要搭乘小渔船,在海军的掩护下到对岸去呆上三五天,干的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似乎只有总督大人才有资格过问他的行踪。甚至他的顶头上司,威瀛府知府,从英国留洋回来的曲清大人,以及新湘巡抚兼新湘新川二省提督,东海地区的第二号人物左宝贵都难以过问。
这小子似乎是只对袁制台一个人负责的。
这一次,与往常一样,他又去了对岸,只是人多了几个,黄兴的任务就是带领这几个看上去魁梧的不像个中国人,而且脸上永远带着高深莫测的笑意,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样,话也极少。
连他在内一共九个人,另外八个一路上几乎都没有怎么跟他说话,为首的一人只是在一开始见面时介绍了己方的人员的名字,其余就什么都没了。黄兴偶尔问起,得到的回应总是难以理解的微笑,偶尔还有西洋烟卷的烟雾喷薄着。
从这些地方可以看得出来,这些人必然是留过洋的。这些年的刑侦工作让黄兴养成了捉摸人的习惯,不过他也总觉得自己天性好似不太适合干这行,他的性格太外向了。有时候回忆起来,总觉得自己能走到如今这一步,似乎太顺利了点。有些同僚恭维他日后必定能在刑名这一行上头出人头地,他总是有点滑稽的感觉。
他肩负起袁世凯以及军部军情司的单线任务,缘由也是为此,从他个人来说,宁愿在军功上出人头地,也不乐意一辈子搞刑名,这玩艺太累人了。袁世凯答应他,做完这一趟,立即给他叙军功,高了不说,少说也是个少校。放到过去,那就是个千总!
这种诱惑,使得他一路上忍受下来了这些人嘴上不说,但表情,举止等等方面无处不显露无遗的蔑视和高人一等的样子。
有时候闲下来,他也会猜测这些人的身份,去向,以及任务。但似乎都无从猜起,总督衙门的人只是要他把这些人送到大阪交给一个日本人,这个叫阪田宗五郎的人他也见过,似乎是天海国安插在关西地区的一个负责人的角色。最近这几年他们联手做过几次大事,诸如前几年上书给内阁请求废天皇尊位的大阪知事关山健次,便是他们在内阁作出反应之前当众刺杀,给天海国挣得了不少民心。还有诸如押运印刷材料到京都,岐阜一代散发等内容,都是他黄兴参与过的事情。
从这些事情,加上与袁世凯平日里的交流,黄克诚也能猜到他在做些什么,无非是帮助天海国的那位大将军在日本制造一些声势而已。
这个模式延续下来,这八个人这次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几乎也就露出端倪了。只是这原本是他所负责的内容,就算要新加人手进来,也该跟自己打个招呼,这些人更加没有必要对自己冷淡如此。所以,疑问一直在他心中绕来绕去。
几天后到达大阪,把几个人交给了阪田宗五郎,吃了顿气氛有些尴尬的饭之后,黄兴便怏怏的返回了。一路上还在为自己这趟莫名其妙的差事而有些恼火,谁知道让他更恼火的是到了与对面的威瀛府一水之隔的兵库县淡路联络站的时候,安排在这里的接应人员告诉他,海军已经停止了巡航,什么时候恢复还不知道,在此之前,只能等着。这里没有船,要船只有等对面派出来。
而连续几年的对濑户内海和纪伊半岛一线的海域戒严,也让这条水道附近的日本渔民全部放弃了捕鱼的行当,方圆上百里内,连半条船都找不到。原因很简单,当袁世凯接管东海两省之后,海军受到指令,只要看见日本人的船,全部打沉。
虽然这是当年为了肃清治安而进行的不得已的政策,去年已经取消了。但是后遗症还是很明显的,沿海的日本人,已经没有人再敢出海捕鱼了,渔船当然也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废物。
从电台里得知的命令也证明了负责联络的人并没有骗他,在两天后德皇访问威瀛府之前,海军全体休航。无奈之下,黄兴只能在这里干等。
海峡对面的威瀛府,自然是一派歌舞升平,袁世凯不仅政绩卓异,调理地方是一把好手,面子工夫也做的比谁都棒,他深知要来的是谁,德皇的一句赞美通过新闻界传到北京,可比吏部五年卓异都有用。
而在此基础上,与皇帝一起拟定的方略的成功,也必将对他的仕途有着深远的影响。想当年,不就是一个朝鲜方略把朝鲜收拾得干干净净才从区区三品道员超擢到一方总督,封疆大吏么。最近朝中就传来皇上有意让自己去负责东南亚事务,看来也是看自己这几年调理东海的本事了。
再这么干几年,入阁拜相也没那么难吧。袁世凯在总督府内,拈着须微笑起来。回头看看当年落魄京城的样子,谁能想到我袁项城会有今天呢?
“给军部徐世昌大人,赵秉钧大人的信,都发出去了?”看见师爷郭严青从签押房里走出来,人到中年的袁世凯微一沉吟,笑了笑问道。
“回大人话,都发出去了,只是制台大人。。。”郭严青年纪不大,瘦瘦的身材,虽说是师爷,不过却完全不像个师爷的样子,身穿一套西装,皮鞋镫亮,还是上海天空牌的,头上也没有辫子,留着精神的短发,一望而知是个比较重体面的人。他弯腰向一身长袍马褂的袁世凯躬身行了个礼回道:“在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袁世凯一皱眉头,看了看这个他今年刚刚起用的这么个小老乡,这孩子虽说是祖籍河南,不过却半天也没在河南呆过,乃是从欧洲回来的,用他也算是冒了险的。本来是打算用他做个翻译的人才,却发现此人对各国事务也颇有一套,这才起用作了随侍的师爷,原也没怎么重用,就是前些天他进言应当邀请德皇访问威瀛,这才让袁世凯看到了这家伙的用处。于是才算是提升了他的地位。不过终是年轻,还要多多磨砺一番才堪大用。
这次让他发信,便是看看他的办琐事的应对态度和能力了。谁知此人竟然似乎有言要进的样子,袁世凯便不悦起来,发两封信,往后勤部驿路一递不就完了,偏是那么多讲究,还故弄玄虚起来。低哼了一声不动声色的道:“先生但说无妨。”
“在下听说赵秉钧大人近来不算得意,军情司的人盯他盯得很紧,而大人信中似有招揽之语,会不会引火上身?”郭严青没有看出袁世凯的不悦之色,依旧很体帖的把自己的见解说了出来。脸上甚至还有些得色。
袁世凯笑了笑,这些问题岂是他没有考虑过的?背手踱步走到郭严青的身边,随口问道:“街上都戒严了吧?随我去看看吧。如今正是炎夏,先生未知也有人要送炭呢。”言必笑着拍了拍郭严青的肩膀,走了出去。
郭严青愣了愣,看着袁世凯的背影,跟了上去。
两天后。
以德皇的座舰勃兰登堡号为首的德国舰队,在对马岛附近与大清皇家海军的护航舰队致礼后告别,迎接他们的,是以德国造的定远,镇远两舰为首的大清帝国皇家海军东北亚舰队,他们将负责起德皇舰队在本方海域的安全。
舰队在暮霭中驶抵威瀛府军港。重大事变就在这一刻发生。
前方引航的巡洋舰,舰龄最老的镜清号,不幸撞上一枚海上漂浮着的黑色浮物,发生爆炸,艰难前行中,又碰触上第二枚,两次爆炸让船舱大幅进水,舰员不得不弃舰逃生。
海军方面立即派人清理了水面,并收集了爆炸的残片以供检验。
德皇的舰队有惊无险的靠港登岸。袁世凯极是尴尬的恭迎德皇大驾光临,面对袁世凯诚恳的道歉,威廉二世倒是很大度的表示不放在心上,初抵此处的他还反过来安慰了脸白如纸的袁世凯。
随即分乘马车,向城中进发。途经中洲町,也就是更名后叫中洲村的小村落时,又发生了枪击事件,一名德皇的护卫被当场击中大腿,鲜血流了一地。德皇的马车的其中一匹被惊的驾马被第二声枪响击中,马车失去控制,冲出护卫道路,撞在路边的民居上才告停止。
丢了脸的德皇暴怒的训斥了一通后,憋着通红的脸一言未发,钻入袁世凯的马车后便咆哮了起来。可怜的袁世凯一面布置抓人,一面不停赔罪,直到抓获了的两个日本人被押送到面前时,德皇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些。
两个人迅速的吞药自尽,但他们肩上的枪带痕迹,和身上的日文寻死信,都出卖了他们的身份。虽然信上的内容经翻译出来是声明自己的行动与政府和军部无关,但是这个时刻,谁会相信这些言词?
气冲冲的德皇抵达威瀛城内的总督衙门后,才发现这绝非是一次孤立的行动,从东京传来消息,早间的时候,德国和中国两国在东京使馆区的办公处所都遭到炸弹攻击。德方死了一个参赞,而中方还好,只死了一个为钦使馆服务的日本仆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