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闹脾气,因为我难受,我想坐地上大哭一场,我感觉我的内脏得搅一块儿了,像是我吞了一个绞肉机,它孜孜不倦地在我的体内工作,我一会儿听得见他说话的声音,一会儿又听不见了。
赵寅杉把车窗打开,那风带着说不出的凌厉味道,一下割我身上,我醒了醒,赵寅杉很固执地抱着我,贴着我的耳朵说,“你马上放假了吧,我带你出去玩儿吧,想去那儿?去大溪地吗,那儿海水很美,或者去欧洲小镇吧,我们去住两个月……”他开始天花乱坠地给我形容某个听起来美好的似乎不存在的小镇,“镇上没有路,只有小河和小船,门外除了花园就是河流和小桥,我们哪儿也不去,就疯狂地在屋子里做`爱……”
说到最后,他又开始不正经。我听在耳朵里,觉得太过美好和幻想,他抱着我继续喋喋不休,车子开进了一条旋转着的下坡路,我闻到了属于地下停车场的味道,汽油味儿,水泥味儿。
我被他摆布着下车,小赫打开车窗,“我把车开走了啊,我找个酒店住去。”
赵寅杉点了点头,小赫打着方向盘绕了一圈儿,从另一个出口出去了。
进门后,门门立刻扑过来,嘴里含着我的拖鞋,见我看他,将拖鞋吐在我脚底下,我踩进去,却没有像平常那样欢天喜地的蹲下去摸它的头。我拿着平时喝牛奶的大肚杯,走到饮水机面前接了一整杯子的水,由于失神,水溢出来了我才反应过来。
我咕噜咕噜猛地灌了自己两口,赵寅杉走过来摸了摸我的脸,我看着他,“我没事。”我说。
他拧着眉毛,捧着我的脸上下左右地认认真真打量,“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程诺,我的小小不会对我撒谎。”我眨了两下眼睛,觉得眼球就像个破碎的玻璃珠一般干涸,鼻子像灌了两斤醋那样发酸,“在我面前你装什么坚强,”他抱住我,身体很温暖地贴着我,手掌在我的背后一下又一下地搓着,“我特许你在我胸口哭一次,我不说你。”
我抽了两下鼻子,泪腺牵动着心脏,我用尽全身气力也在他这句话面前丢兵卸甲,我张嘴咬住我嘴前面的那片布料,有什么液体从我的眼眶里滚出,一大颗,一长串,掉落在我的鼻子上,从我的鼻翼滑下去,浸湿他的衣裳。
他像哄小孩儿那样一下一下地拍着我的背,“小小乖啊,叔叔给你买糖吃。”
听着他不着调的安慰,我揪着他胸前的衣服抬起头来,“你不要脸!”
“我怎么不要脸了。”他用手点了点我的鼻尖,我声音听起来还有点儿哭腔,“你占我便宜!”
他哭笑不得,“这还没摸你呢就占你便宜了。”
“我不是说这个,”他的薄衬衫在我手里被揉成一团了,我断断续续地说着,“你多大辈分啊当我叔叔。”
“哎对了,”他笑着刮了一下我的鼻头,“呛我了。”
“我、我……”我还是难受,我低着头,那些好容易止住的泪水又滚出来了。我感觉有一把勺子,它很尖锐,它不动声色、无所畏忌、一寸一寸地刺入我脆弱的血肉之躯,凿进我身体的最深处,那些最难以面对的真相,然后把我隐藏的那些的不堪,伴随着我滚烫的、源源不断的泪水给挖了出来,血淋淋的。
“你等会儿,”我推开他,“我去洗把脸。”
我打开了洗手间的灯,亮的刺眼,眼皮适应了好几秒,我重新睁开眼,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哭相有些丑。对自己不伦不类地笑了一下,还是难看。我打开水龙头接了捧冷水,泼在脸上,再看一眼,眼睛很红。我皱着眉头,啪一下把灯关了,周围太亮的时候,我会越发觉得自己丑恶。
我一下就不想出去了,顺手反锁了门,觉得这样黑漆漆的封闭空间会让我安静一会儿。我心里埋怨自己,要是…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