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珩简单询问了身体情况,老头子回答得没滋没味的,源泰的发展势头正足,他却突然瘫倒在床,任谁都不会甘心,更何况他还是源泰的奠基人。
“小烨最近快毕业了吧,”袁启安突然看向次子,“跟新招的管培生一起轮岗去。”
袁烨就怕这个,在某些方面,他爹跟他大哥的思维模式简直如出一辙。
在大哥那里还能撒撒娇,在老头子面前就只能扮怂包,他连声应下来,祈祷两个人可千万别再注意到自己。
好在袁启安放过了他,又转向袁珩:“桃花岛那个项目推进怎么样了?”
“还在谈,”袁珩省略了村里不想配合的细节,回答道:“预计年中可以动工。”
“这块你不用管了,放给你吴叔去做,”袁启安说道,“最近政策变动,你多注意点政府招标项目。”
“好。”袁珩点点头,没有反驳。见袁启安的靠枕似乎是有些歪斜,随手扶正,又给人掖了掖被角。
目前源泰的执行副总有他和吴先勇两个人,老吴是当年袁启安亲手招进来的第一批员工,陪公司经历过行业寒冬,也算是元老级人物。
袁启安对吴先勇也不能全信,让他继续留在公司身居要职无非是为了制衡。
袁珩却仿佛全然无所感,不着痕迹转移了话题,体贴道:“我新从北美订了一批花旗参,预计这几天就能送到,您到时候拿来泡水喝。”
袁启安没什么反应,苍老褶皱的手伸出被子摆了摆,意思是觉得乏了,要休息。
袁珩拿遥控器把床头将下去,“那我改天再来看您。”
护工时宜地进来,询问老爷子要不要喝水按摩。兄弟俩静悄悄走出去,袁烨浑身难受地蹦了蹦:“这才不到半小时,我感觉骨头都要僵了!”
袁珩带上房门,抬眼和休息室里的监控对上,袁启安不愧是谨慎了一辈子,瘫痪在床了还得把房间监视起来,生怕有人害自己。
“哥,你去哪儿?”袁烨见他眼神飘远,伸手打了个响指,“我要找几个哥们去酒吧,缓解一下心中的压抑。”
“嗯。”袁珩破天荒没阻拦,“别喝太多,薛姨会担心。”
袁烨没想到他哥这么爽快,趁人还没改变主意的时候赶紧溜,“那我自己打车去,放心吧肯定不过量!”
两人分道扬镳,袁烨打电话摇人去了,袁珩自己去停车场提车,手都扶在方向盘上了还是没回过神。感到压抑的何止袁烨一个,他呼出一口气,从储物柜里翻出罐薄荷糖嚼了几片。
正准备发动车子,扔在中控台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袁珩撇了眼屏幕,是个不认识的号码。
铃声响了十来秒自动挂断了,这种骚扰电话放平时他肯定拉黑,但不知怎么的,这会儿突然想找个人说说话。
大不了听人推销保险,袁珩拿起手机拨回去,对面竟然不接了。
滴滴的拨号音不紧不慢,袁珩在一声声绵长里逐渐放松下来,即将要响到自动挂断时,电话突然被接通了。
对面像是一个偷拿父母手机玩的小孩子,接电话很犹豫,接到后也不敢吭声,沉默好半晌才试探道:“……有人吗?”
这算什么开场白,袁珩无语了,正准备挂断,突然听到电话里那人一本正经地介绍起来:“我是萧子昱。”
又愣了半晌,接着是一阵脚步声和衣服蹭动的窸窣声,像是对方要去找什么人求助。
袁珩终于纡尊降贵地开口:“为什么打给我?”
对面突然安静了,像是不敢相信似地自言自语道:“……真的有人啊。”
“你是袁珩吗?”
袁珩五岁时都没玩过这么幼稚的游戏,直接道:“是,萧少爷第一次用手机?”
“是的,”萧子昱耐心解释,语气正式而严肃,好像用手机是一件了不得的事,“孟太太给了我你的号码,我本来想保存的,不知道为什么拨了过去。”
“哦。”袁珩心情不好,有个小傻子自己撞上来,他顺手拿捏,“那我是不是也要保存你的号码啊?”
“这样自然是好的。”在萧子昱看来,现代人手机不离身,手机号码定然也该是身份的一种象征,他存了袁珩的,袁珩作为还礼也要存他的才公平。
“那你给自己想个昵称。”
“什么是昵称?”萧子昱不解。
“就是代号,”袁珩把玩着后视镜上的配饰,慵懒道,“什么时候你打过来,这个代号就会出现在我手机上。”
“……”萧子昱犹豫了一瞬,“那你给我记南珠吧。”
南珠是他的表字,除了同门师父和师兄弟,就只有……
“示好亦有明月珠,藏之怀袖不敢沽。”袁珩边念边编辑,似乎将他的名字也把玩了一边,“南珠……名字不错。”
“袁先生过誉。”萧子昱近乎仓皇地挂了电话,险些将手机都丢到一边去。
他还是不能算一个合格的现代人,袁珩的声音从这一方黑色的小匣子里,隔着不知道几条街几跬里传过来,竟然让他慌了神,糊糊涂涂把小字交了出去。
连礼数都没了,忘了问问袁珩他要用一个什么昵称。
萧子昱暗自咬牙,“南珠”这个表字是他生身父母取的,除了梨园同袍……就只有太子殿下同他旖旎时喊过。
方才袁珩那一声,让他酥了半边身子。
第7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通电话,萧子昱夜里辗转难眠,好不容易入睡,竟然发起了旧梦。
大梁六八年,恰逢盛夏,他假扮蜀国太子入梁为质,同行质子两人,均来自梁边境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