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未免不知礼数。”
楚明玥勾了勾朱唇,“本宫自幼唤习惯了,左右,咱们本就不是姑侄,也算不得不尊长者。”
她把手中纸张团成一团,撩了下眼皮,提着音量冷声道:“楚家和薛府本无干系,往后,莫在打我父的幌子谋私了。”
“否则,莫怪我告到京兆尹去,介时,面上挂不住的可不是楚家。”
宣春晖一听,脸上强撑起的骄傲一点点褪尽,那双浑浊的眸子盯着楚明玥手心纸团,心下明了。
心虚不过一霎,“胡说八道,昭阳可有证据?”
这种事情,自是做得滴水不漏,纵使你听到风声,却找不出任何文涵能够佐证。
“证据?”楚明玥挑眉,“此事交给大理寺,我相信那些人一定不会让人失望。”
宣春晖凝眸若寒星,紧紧盯着楚明玥,楚明玥漫不经心掀了掀眼皮,二人目光撞上。
楚明玥似笑非笑望过去,全然未把宣春晖撑起的势魄放在心上。
这时,屋里未再有任何声音,宣春晖身后的孙嬷嬷亦恶狠狠瞪着方才斥她不留情面的半夏,屋子里的气氛看上去剑拔弩张,但却是对宣春晖而言。
只因楚明玥这厢过于若无其事。
宣春晖自认为的凛凛威仪,远不如花芷萝一声咳嗽带给楚明玥的心惊更甚。
在花芷萝又一次咳出血丝之后,楚明玥再无心在这里耽搁功夫。
她吩咐半夏和丹秋帮着水月一起扶起花芷萝,她长身而起,从衣架上随手拿起一件风披罩在花芷萝身上,就欲带人离开。
宣春晖横身挡在门前,“敢问郡主,这般带走我薛府儿媳,是何道理。”
对方一声“春晖”,已然撕破那层虚与委蛇的薄纸,宣春晖心底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对方是奉华帝捧出来的明珠,怎么唤她,她当真无可奈何。
直到这时,楚明玥才当真恼了,她平视拦在面前的宣春晖,锋利的眸光刺向对面,“芷萝是薛府的儿媳,可不是被禁足的犯人。”
宣春晖挺了挺胸,并不退步,“郡主休要血口喷人,芷萝如今病得糊涂,身子孱弱,让其卧床养病是大夫的交待。”
“郡主自己瞧瞧,”她猛地抬手一指,“芷萝如今陷入半昏迷状态,郡主却执意要带她出府,只为逞一时口舌之快,这当真是为芷萝着想吗,郡主今日来别庄,究竟什么目的!”
楚明玥侧目往身后一看,只见花芷萝昏昏沉沉倒在半夏肩上,全靠三人扶着,才不至于瘫软在地。
她心下一凛,只想尽快把人带回府传太医诊治,便也顾不上太多,给春儿递去眼神。
春儿一个步子上前,倒也未真得动手,只是以己身朝宣春晖身侧强行挤过,宣春晖在春儿动作瞬霎,下意识拍着手臂衣料面露嫌弃往旁边躲过去。
如此,路便让开了。
楚明玥不再瞧宣春晖一眼,抬履出了屋子,她身后,三个姑娘搀扶着花芷萝一道跟了出来。
宣春晖一声喊,“放肆,拦着她们!”
孙嬷嬷身子骨强健,以身作墙去堵楚明玥去路,口中喊着“郡主留步!”
水月胆子小,又被跟上来的府婢一推搡,突然泪如断线的珠子,哗啦洒落,哭喊着扶着自家小姐。
春儿那边一看孙嬷嬷两手掐腰拦住楚明玥去路,挽起袖子欲动手,吓得孙嬷嬷一声尖嚎。
暗沉的院子里一时乱如星斗。
楚明玥被吵得心烦,顿步侧望宣春晖,似峰峦的黛眉如冷秋弦月,她朱唇轻启间,吐出的一字一句都凝着风刀霜刃。
“本宫今日就是要带芷萝出去。”
已然闹到这种地步,再谈不上和气二字,楚明玥抬臂三击纤掌,候在院子外的家仆应声而入。
这些都是定远侯府里的衷心家丁,虽说不过是奴籍家仆,可楚将军当初,都是把人拉到郊外沙场操练出来的。
此刻,这些人步沉如山落,入了院子后,并肩而立站成两列,为楚明玥留下一道通往门外的路。
一个个强壮的胸脯,成了坚韧不摧的盾。
只是楚明玥未料到,方才还端持身份的宣春晖,突然撕下那层面子,撒气泼来。
她捶胸顿足拖长着音调唱得抑扬顿挫,“哎哟喂,这是欺负我老太婆家中无人咯,都带着人到家里抢人了,这还有没有天理。”
楚明玥蹙眉,不解盯着她,不知这是唱的哪一出。
下一刻,随着宣春晖的唱声越来越响,外院的薛家府仆门开始站在院门口往里探头,渐渐的,人越来越多,直接挤进这处简陋小院。
楚明玥往层层人群扫过,这才注意到围观的那些人身上穿着的衣衫并不完全相同,原来还有附近庄子里的仆从们闻声跟过来看热闹。
宣明会闭眼假哭喊唱一会儿,眼睛睁开条缝一瞧,接着推开挡在身前的婢女,往人群走近,悲戚高喊,“这如今,谁人都能来我薛家踩一脚了,早日里还一口一个皇姑姑叫着,今儿个,就带着家兵来逞威风。”
“够了!”春夏提气高喊,她两步跨到宣春晖跟前,抡起胳膊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
尖利的喊声戛然而止,宣春晖瞪大眼睛怔楞住,仰面盯着半空中那只手。
半夏嗤笑一声,高高扬起的手臂落下,拍了拍腰上不知何时挂上的枯叶。
楚明玥本就未打算制止,端手扫一眼,朝丹秋和水月点头,示意二人跟自己走。
楚家人以身做盾,开出来的过道足够她们离开,那些瞧热闹的人并不敢上前。
“愣着干什么,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