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从萧晗第一次喊“阿娘”,到最后洛寒自戕,时隔十五余载,他都不曾再唤过这个称呼,只是本分地叫她“洛姨”,大抵这也是洛寒所希望的吧。
上一世,承袭尊位那日,萧晗立在无边无垠的雪原上,有大批鬼众立于殿外,在地上犹如潮汐般跪倒,三拜九叩。
但那里面,几乎没有萧晗熟悉的面容,只有王煜偶尔的嘘寒问暖,才让他有种自己还活着的知觉。
奈何春寒料峭,王煜病体难愈,每日早朝撵轿搭送,见他早生华发,两鬓斑白,萧晗不免茫然若失。
王煜灵力强悍,足以维持盛年之态,却任由寿命流逝,萧晗曾问其缘由,他也只说:“老奴这一生,活得太久了。”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萧晗感觉自己大限将至,便遣散了所有奴仆和妻妾,并厚赏金银,聊表心意。
乱山残雪,萧晗追上那个独自远行的背影,王煜知道身后有人,却不愿平添变数,正要绕道而行,却听萧晗喊道:“王叔!”
“鬼王言重了。”
“王叔,我要死了,下辈子……”萧晗撑起一把红伞,亲自为王煜遮雪,后者双膝跪地,磕了三个响头,“清君侧,靖国难,老朽见惯了世态炎凉,下辈子,不想再来了,还请鬼王恕罪。”
王煜说完,转身离去,他一步三回头,待萧晗走后,他又跪倒在风雪之中,兀自哀叹:“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语毕,王煜倒地不起,没了气息。
陪在萧晗身边的最后一个人,也走了。自此,除了他囚禁在亡人谷的暮尘外,天地之间,再也没有一盏烛火,肯为他而留。
原来时间并不能彻底埋没伤痛,只能麻痹它们,吹来尘埃掩盖住那数道触目惊心的疤痕,只为等待下一次的麻木。
江山尚依旧,故人今在否?柳下欲饮杜康酒,薄舟寒暮添新愁,终不似,孤影留。
“万般皆苦,唯有自渡……”
萧晗末了又回头看了那年久失修的木门一眼,在自己诡异的低笑中,慢慢走远。
翌日黎明,雾散鸡鸣,东方的旭阳洒下缕缕阳光。暮尘正于屋内练剑,许是热了,他褪去外袍,只留了一件白绸中衣,绸料随着晨风而微微拂动,一眼望去当是仙风道骨,飘然洒脱。
但沈谪仙来不及叹为观止,他难得破了规矩,焦灼地砸门,“师尊,不好了!”
“肆意妄为,成何体统!”暮尘还未训诫,不想沈谪仙却轻掀袍裾,两膝传来压抑的闷响,他腰杆挺得笔直,似乎搅扰暮尘非他本意,但执著丝毫未减,“师尊恕罪,但、但我找不到何絮了!”
闻言,暮尘错愕不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