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似水流年真的能淡化伤和痛,一切都如同湮没在了昏暗的天幕下,不知不觉间,就那么浑浑噩噩地过了一年。
他开始回想自己的两个小徒弟,下个月是萧璠二十四岁的生辰宴,那萧晗如今,也该二十三岁了吧。
日子过得可真快啊,暮尘对二人的印象似乎还停留在弱冠,自己为他们取表字的时候。
白玉映沙,月下闻笙;驾扁舟一叶,渡无所求。
他把当时的祈愿悉数写了下来,一行小楷遒劲自如,字如其人,不折傲骨。
其实早些年,暮尘的书法笔锋俊逸,还没那么端正清晰,讲究的便是一个闲云野鹤之感。但萧晗习字爱临帖,尤热衷于师尊的字迹,撰文、书信他林林总总拿走了大半,最后连随笔都不放过,暮尘知晓后,开始收敛锋芒,无论写什么,都一笔一划地工工整整。
亡人谷种不了活物,但枭鸣殿里却花卉遍布,都是萧晗从天南地北带回来的,又命人用灵力浇灌,死了一批又一批,终于勉强留下了几株。
闲来无事,暮尘又开始修剪绿梅,他不擅侍弄花草,可如果不找点事儿做,真的太孤单了,就一个人守着一座不见天日的殿宇,大概这辈子都要这样耗完吧。
截顶存芽,动作一丝不苟,但他的目光却已经飘远了,过了一会儿,他复执笔写下“淡月微云皆似梦,空山流水独成愁”。
忽然,棋奁中传出棋子相碰的清脆声响,暮尘侧目,发现萧晗将一枚黑子放于棋盘之上,不偏不倚,正好放在纵横交错的格子中间。
暮尘无声地叹了口气,“棋不是这么下的。”
萧晗褪下一身繁沉的衮冕,只穿着里衣坐在石桌对面,“那你教我怎么下。”
暮尘看了他一眼,“不冷吗?”
又是这句话,还没入秋呢,萧晗不解地托着下巴,但还是嘴甜道:“看见师尊就不冷啦。”
暮尘不吃这套,在萧晗还是他徒弟的时候就不管用,现在依旧懒得搭理。他起身想走,却被萧晗抬手拦住,“我说真的,师尊,你教教我吧。”
罢了,暮尘妥协,反正这样岁月静好的时日,怕是不多了。
他想听,那便讲吧——
“白黑相半,以法阴阳,局方而静,棋圆而动,此寓天圆地方。”
萧晗兀自看向授予棋理的师尊,话语间,那双日渐平淡如死水的眼眸添了一丝光亮,他不禁笑了,那个笑容太过夺目,以至打断了暮尘。
“怎么不讲了?”
“你没有听。”
“但本王让你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