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一句话的光景,萧晗居然艰难地站了起来,他腿上几乎吃不住力,脖筋凸现,披散的长发越过肩头,顺势将暮尘搂了个满怀。
萧晗如此一动,额角已经出了一层冷汗,大半个身体的重量压在暮尘身上,他呼吸有些急促,缓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问道:“暮尘,若是本王命薄,成了扶桑洲下的孤魂野鬼,你可还会……记得本王?”
素来淡然自若的玉清仙尊蓦地怔住了,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脸,在刹那间显得愈发苍凉,他舒了口气,轻轻地闭上眼,最后一次抚过萧晗紧绷的脊背,而后立时拔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对方的胸口。
距离太近了,萧晗来不及躲闪,只得握住不断捅入皮肉的剑刃,才堪堪偏开了心脏。
他难以置信,“你……你要杀我……”
强行破开剑鞘的封印使暮尘顿时口吐鲜血,他的心脉枯竭,灵力散尽,现下更是油尽灯枯,方才的举动,分明是奔着同归于尽去的。
原来,我在你眼里,果真一文不值……
萧晗笑了,他笑得张狂,血把银牙染得嫣红,“师尊,你怎么不问本王冷不冷了?”
轰然一声惊雷炸响,大雨滂沱,将庭院中的绿梅灌溉得润泽如玉。
萧晗眉目狰狞,他强忍剧痛,握着剑的手力度骤增,原本卡在血肉间的利刃,霎时破体而出!
“叶舟!你……”
暮尘险些拿不住剑柄,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神器贯穿了萧晗的胸膛,而后者仿佛什么都没感觉到,他掌心割裂,剑刃抵骨,血水混着密雨瞬间蜿蜒成一条红色的溪流。
“师尊,你可知那盆绿梅,是我从明净山采来的?”
萧晗抬手探向暮尘,灵力带着血丝源源不断地从二者体内溢出,最终汇入那株绿梅,逐渐幻化出了襁褓之婴一般的人形。
圣根为魂,花卉塑体;嗜血予生,心脉相通。
看出他的意图,暮尘一掌击碎了灵流,“萧叶舟,停下!”
可萧晗微弱地摇了摇头,玉石俱焚一般,汲取彼此的灵气和心血,暮尘甚至能清楚地感应到,自己的筋脉正在一寸、一寸地崩断,他不住呕血,实在受不住地晕了过去,可几乎是在同时,他又被疼醒了过来,三番五次,宛如炼狱煎熬。
终于,萧晗停了手,他拔掉嵌在心口的软剑,抱起那个适才诞生的婴儿,对几近昏死的暮尘说:“师尊,这是咱们的孩子,你瞧,多可爱。”
创制生灵,有违天道人伦,必遭反噬,但萧晗不在乎,他总觉得,倘若自己跟暮尘之间有了骨肉,会不会下手之前,给彼此互留三分薄面。
一双稚嫩的小手印入视线,不知何时,那小孩竟自己从尸堆上爬了下来,萧晗见状划了下他的鼻梁,“我叫何絮,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孩不说话,萧晗也不逼他,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小脑瓜,“别怕。”
没有躲,那便是打心里接纳了,萧晗的大手揽过孩子的后背,让他趴在自己肩上,抱着他淌过血土泥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