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晗倒也不见外,他搭上萧叶舟的胳膊,吃力地从床榻之上下来,“也好,陪我走走吧。”
萧叶舟两世称王,哪里干过伺候人的活,他原想甩开萧晗,不过后者已是回光返照,行将就木了。萧叶舟只得耐下性子,索性带着他走,不料没走两步,萧晗便又抱怨道:“慢一点儿。”
萧叶舟:“……”
罢了罢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谁知越不予他计较,萧晗却越发蹬鼻子上脸,他使唤萧叶舟:“把门打开。”
萧叶舟依言照做了,换来一声“有劳”。
萧晗这次倒没用人扶,他跨过仪门,骨节分明的手搭在了雕栏玉砌上,灰白的肤色在红墙绿瓦的衬托下更显凄凉。
见他没有说话的打算,萧叶舟状似不经意地随口一提:“你不问问暮尘在哪儿吗?”
“有何可问?”萧晗仰起头,看向空中郁沉沉的阴云,“我知道你不会伤他。”
萧叶舟的眸子里似有一瞬怅然,随即又凝成了寒冰,他嗤道:“自作聪明。”
“过奖。”
萧晗笑了,声音是少年独有的清朗,萧叶舟面容阴冷,甚至比天色还要暗上几分,多少厉鬼为之惶惶不可终日的怒火,在萧晗眼中却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他拍了拍萧叶舟的肩膀,叹了口气,道:“如今我灵脉已断,没了法力,跟废人无异,与其让师尊和我一起把这条路走到黑,不如让你来护他,至少这样,我能放心。”
“放心?只是放心便足够了?”萧叶舟眼底闪烁,令人捉摸不透,“本王曾经辜负了他,难道你就不想把他抢回去吗?”
“我也曾经辜负过他,又有何颜面与你争呢?”
萧晗不再望天,转而深深地凝视着萧叶舟,他的目光隐泛湿润,好似悲悯,又好似释怀,“我说过,你已经可以替代我了,替代我活着,替代我赎罪,替代我……爱他。”
萧叶舟不为所动,只问:“你甘心把他交予本王?”
“不甘心,但我快死了。”
萧晗坦然道,他无比平静地直面消亡,甚至还感觉到些许轻松,“不过幸好,我知道你不会负他第二次,所以也就没什么甘心、不甘心的了,反正你我本为一体,谁输谁赢自有天命。”
闻言,萧叶舟不禁锁紧眉头,再开口时,只觉唇齿皆颤,“你从何时起开始信命了?”
“原是不信的,但后来有所求,便就信了。”
远远有雷声传来,暗沉的天际隐约电光闪烁,须臾,又恢复了万籁寂静的黑。
风冷雨冷,告别热泪,这一生到底是有缘未遂。
“可惜了,在这永无天日的亡人谷,养不活什么花草。”
萧晗仿佛有些遗憾,他收起麻木的神色,百无聊赖地倚在宫墙上,突然间,一抹含苞待放的春色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一株绿梅,原本早已枯死的枝杈,竟开始神奇般地抽芽开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