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周彦华指责为“胡闹”,我心里不服气,驳道:“我如何胡闹了?你看不出炤儿是真心喜欢冬青么?还是你看不上冬青商人的身份?”
周彦华见我语气不善,倒先软了下来,语气也放缓了几分:“我不是这个意思。是炤儿……炤儿嫁过人了。炤儿有心瞒着此事,说明她心里仍旧有顾忌,怕对方在意她的过去。我不知赖老板有朝一日知晓真相后会如何,他母亲一看便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怕是万万容不得此事。”
我也曾考虑过这样的问题。但是,周炤与我讲过,她虽嫁过人,却与黄花闺女无二。
周彦华为此事烦恼,我又不禁为女子的命运感到悲哀。
男子再娶似乎是理所当然之事,而女子再嫁却要忍受世间的不公。
如此,我又想到了周彦华那段在长安的过往。
女子的贞洁,在他们这样出身显赫的门第里,看得尤为重要。而那位与他和离的妻子,在他走后,又遭受了怎样的待遇?
我原本对那位从未见过的长安女子怀有敌意,却在明了周彦华与世间男子无二的观念后,反倒为她感到不平。虽说不是被休弃,她的处境想必也十分艰难。
“所以,你是觉得炤儿不配再嫁人了么?”
对于我冷不丁地问出这句话,周彦华愣了愣:“找个寻常人家最好。”
我冷笑:“像我这样出身的人家?无父无母,少了许多麻烦。”
周彦华看出我的不对劲,正要说些什么,我已无心去听,径直躲开了他,一个人回了屋子。
至于昨晚在夜市上给家里带回的点心,周彦华想必会亲自送过去。
这几日,我几乎花光了手头的所有积蓄才为阿姊精心准备了一份礼。而即便是凭我手头的积蓄,也不够在赖冬青的金银铺里挑上一件饰品,后来,赖冬青因询问了我,才只收了我一半的价钱。
我摸出贴身藏着的银手镯,阳光洒落在上面,点点银光在我掌中跳跃浮沉,十分耀眼。手镯上雕刻着简单的花纹,那是盛开在骄阳下的茉莉,虽无牡丹的娇艳,却清雅脱尘,有梅的馨香,兰的清幽。
清雅悠远的茉莉,最适合阿姊了。
我再细细翻开,手镯内里镌刻着金银铺的特有标识:赖。
此时,我才猛然醒悟:赖冬青许是将心中的情愫藏在了这镯子里。
赖冬青认为阿姊如同茉莉般清雅,而他的这份深埋的情愫,又何尝不是像茉莉般纯净无暇呢?
爱而不得的爱恋,除了成全,便只剩下默默守护了。
这样的爱恋,太过卑微,却又最令人动容。
人世间的情爱纠葛,理不清,剪还乱。
我收起手镯,收拾一番,正打算出门将手镯送到阿姊手中,忽听前院传来一声惊呼。
冯婶!
我来不及多想,出门小心翼翼地来到前院,便见冯婶正艰难地从花木下爬了起来。我已然知晓她是摔着了,忙上前扶过她的手臂,问了一句:“我们才回来不久,您怎么就过来了?”
冯婶咬着牙揉着腰,眉头拧得紧紧的,痛苦万分地说:“我是怕你们饿着肚子,这才赶过来给你们做些吃的。哎哟——我的老腰!”
扶着冯婶走了两步路,我便看到花木下的几盆玉簪花已狼狈不堪,怕是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