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张母的脸上也出现了几分犹豫之色。
好容易有人松了口,我不想错失这次的机会,当下也顾不得其他,推开福多的手臂,拖着笨重的身子,与张庆延一道跪在了何婉娘面前。这一跪,十分艰难,我仰头看着面前面露为难的何婉娘,声音颤抖地请求道:“当年是我与延哥哥的事,若是罪孽,不应该由延哥哥一人承受。这些年,我几乎要忘了他,从来不知他竟承受着我所不知的痛苦。婉娘,我求求你,告诉我好不好?我能承受得住!”
明知自己丢失了一份记忆,却记不得丝毫,这种感觉并不好受。而那刻骨铭心的伤痛却仍旧残留在心间,即便记不清何事,却偏偏又触动了我内心深处的一根弦。
我见何婉娘将目光投向张庆延,知晓她是在顾虑着张庆延的感受。当下,我挪了挪双腿,双手撑地,含泪乞求着张庆延:“延哥哥,你不要再瞒我了好不好?我不会再寻短见了。既是罪孽,我与你一同承受,好不好?”
张庆延呆呆地瞅着我,那对我记忆中始终温和明亮的眼睛,此刻却似暗沉无光,漆黑的眼眸深处仿佛深潭般,宁静无波。他不言一语地看着我,目光渐渐柔和,抬起右手抚上我的半边脸,用指腹轻轻抹去了我脸上的泪珠。
他张了张口,发出一声嘶哑的叫唤:“美珠……”
我连忙应下,满是渴望地看着他,他却垂下手去,低低地说道:“你回去吧。”
我连连摇头,死死地抓住他的一只手,声泪俱下:“延哥哥,告诉我……求你……”
我一遍遍乞求着他,早已忘了周遭的一切。
“我记得,从前只要我开口,你都会想方设法地满足我。延哥哥,我记不全我们的过去,可我知道,你还是当年的延哥哥。我只想知晓你为何要躲着我避着我。”
张庆延却是铁了心肠般,不理会我的苦苦哀求,反而叫了福多送我回去。我哪里会由着他,再次抓住他的衣袖,连连哀求,却是一直冷眼旁观的平翠儿突然上前,狠命掰开了我的手掌,冷生生地吐出一句话:“庆延哥哥是我丈夫,你缠着他不放,将我置于何处?又将自己置于何地?”
她慢慢蹲在我面前,弯唇露出一抹天真无害的笑容:“你若真想知晓的话,我可以将我知道的告诉你……”
“平翠儿,这儿没你的事!”张庆延突然暴喝一声,将平翠儿狠狠地扯了起来。
过后,他又弯腰扶起我,将我送到福多跟前,叮嘱道:“带她回去吧。”
福多点了点头。我被折腾了许久,身子有些软绵无力,只能任由着福多扶着我向外走。
明明真相就在眼前触手可及的地方,却没有谁愿意捅破那层窗户纸,这令我感到疲惫至极,即便有福多在旁扶着,脚步仍有些虚浮,踉跄几步,险些栽倒在地。
福多用力托着我的身子,眼里急出了泪来:“姊,你为何一定要这样对自己?”
我疲惫地笑笑:“你不会明白。”
将要跨出张家院门时,平翠儿突然追上来,在我耳边极轻极快地说道:“告诉你,你与庆延哥哥是亲兄妹。”
说着话的时候,她装模作样地扶着我出了张家院门。
而福多却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她的那句话,才出院门,他便将我往身边带了带,一把推开平翠儿,那眼神恨不能吃了她。平翠儿不防被人这样一推,身子径直向后仰去,摔了个四脚朝天。
我呆呆地看着仰躺在地的平翠儿,呆呆地看着张庆延跨过院门扶起平翠儿,呆呆地看着这令我熟悉又陌生的门楣……
眼前的景象摇摇晃晃,我一时分不清虚实,感觉胸口像是被巨石堵住了般,压得我喘不过气。一时之间,眼前晃过许多人的面孔,我似乎认识他们,又似乎不认识他们,周围的嘈杂声却令我心烦。脚下的路摇摇晃晃,我踩上去极不踏实,眼前明明灭灭,突然双眼一黑,嘈杂声瞬间湮灭。
我似乎做了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