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
我与周彦华皆是心思难明难舍难分之际,福多许是等得不耐烦了,在门外喊了一声:“姊,时候不早了!你收拾好了没有?”
我慌张地推开周彦华,擦了擦被泪水打湿的脸颊和眼眶,低垂着脑袋,嗡嗡地说了一句:“我走了。”
我也不等周彦华做出反应,逃也似的跑出了屋子,与福多并肩向前院走去。
门外,早已雇了车马、车夫等候在此,阿娘见我与福多上前,忙迎了上来。
我回身,看到出门相送的几人,心口骤暖,却是看到巧兮怀里的周洲时,我又恋恋不舍地看了好几眼。周洲果真不知愁,红扑扑的脸蛋上挂着甜甜的笑容,不断地向我挥舞着小手,嘴里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看到周彦华缓缓前来时,我佯装没看到,忙催促着阿娘和福多上了车,对着车夫轻声吩咐了一声,便扬鞭启程了。
福多几乎是被我推搡进车厢的,他才坐稳,便满是不解看着我:“姊,你躲周哥哥做什么?”
我的确是躲着周彦华。
然,就这样被福多明着戳破,我有些难堪,瞪了他一眼没有答言。福多似乎并不死心,还要再问,阿娘拉过他的胳膊对他使了使眼色。福多虽不解,却也只是嘀咕了两声便没再追究此事了。
我撩起车帘向后张望时,周彦华孤身一人立在家门前,看到我伸出头后,便对着我扬起了温暖的笑容。
我痴痴呆呆地看着他的身影在视线里变小变模糊,终是伸出手臂对着他挥了挥手。
再见!
心里明明有许多话要对他说,我后悔离开前,未能敞开心扉向他诉说。
而我,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将那些话说与他听。
一路上,我的心情有些抑郁,这车厢内的气氛也十分沉闷。偶尔,阿娘会说些宽慰我的话,我因心事重重,只是简单地应付了几句,便又垂头不语。
见我这般模样,阿娘唯有无奈叹气,握住我的手,给予我无声的安慰。
午时,车马便到达了沧水镇山脚下。
翻过眼前的山,便是白水乡了。
眨眼不过数月,我却似离开了许久一般,竟有种离家多年重回故土的胆怯之意。
近乡情更怯。
白水乡民死后的栖息之所就在山里的一处松林里,张庆延正是被送到了此处。
阿爹当年被送进此处后,便没有再出来;如今,张庆延也被送了进来。
这世间,又有一个真心疼我呵护我的亲人永远地离开了我。
我甚至未能见到他最后一面。
松林里,排列着大大小小的墓碑。我远远便看见一名穿着孝服的女子跪在一处墓碑下烧着纸钱。烟雾缭绕中,她披散着头发,头顶缠着孝巾,悲悲戚戚的模样,看着令我十分心疼。
自那日在县衙前见过疯疯癫癫的平翠儿后,我心中就一直记挂着她如今的处境,此刻在这里见了,我突然不知如何面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