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便是贞观十年的庆典,大唐在经历了十年前的痛苦之后,终于由弱变强,直至成为屹立东方的泱泱大国,万国来朝,那是怎样的一个荣耀。
坐在道旁的茶肆之中,李世民微笑着倾听百姓们对庆典的议论,他们那般的兴奋、他们那般的满足,十年!不过十年,大唐便令百姓富足,道不拾遗,夜不闭户,开创了自古以来,从未有过的盛世。
这般的荣耀都是来自谁呢?听百姓们议论纷纷,十之八九是对自己的赞扬,这一刻,李世民从未有过的满足,到了今时今日,谁还会记得十年前那场发生在玄武门前的一切,十年的风早已吹散了当年的血气,十年的雨早已洗净了指间的血渍,一切都烟消云散,不留痕迹,及至今时,谁还记得当年倒在尘埃中的故人?
不知何时,春风吹起,扬起道旁的桃花绯红的花瓣,不由志得意满,这锦绣河山、万里观山,都不是在自己的掌间吗?
“皇上,”贴身太监推过一张棉纸,“边关八百里加急传来的。”
是来自南荒吧!展开细看,仍然没有任何关于他们的消息,也许是边关的人刻意隐瞒了吧!也好,这样也好,在自己心里,就能昕儿整个儿的凝于当年,鲜妍明媚,可是每每想到昕儿,还是会想到腾空而起的冰龙,十年了,他们过得好吗?幸福吗?他们知道大唐今日的盛景吗?若知道,他们一定会为自己感到骄傲吧!
每一年总会派人到嵩山去查探,顾原祺已经成为罗汉堂的首座,他每日里参惮念经,似乎早已忘记了人间的一切,只是在傍晚时分,无论风雨,他总是会到山侧的一片空地旁,在一株紫色的花前静坐两个时辰,没有人知道他在做什么,少林寺的众人丝毫不以为意,他们总是觉得这位沉默寡言的高僧,有一种令人难以理解的神秘气质。
也曾陪着红萼踏足过少林,顾原祺,不,应该是了空大师,他微笑着陪着众位施主踏足嵩山的每一个角落,心平气和,仿佛早已忘怀了从前的岁月,忘怀了眼前憔悴的女子,忘怀了种种的一切。
终于,红萼风光大嫁,她嫁给了秦琼的儿子,那个与顾原祺有六分相似的武将,那一日,长安城万人空巷,众人兴奋莫明,只有自己坐在太极殿的阴影里泪流满面,是自己误了红萼,若当日不令她去引诱顾原祺,那么她的生命一定如同盛放的烟火一般流光溢彩。
在红萼成婚的当日,即墨轻侯也曾短暂的出现过,随后他便与李淳风消失了,从此再不见踪影,也许此刻已经得道成仙了吧!
想得出神,突然被孩子欢快的笑声惊醒,忍不住便转过头,只见两个身穿白色布衣的高大男子,满面笑意,站在左侧的那个,眼眸如同碧水一般荡漾,息衍!忍不住便要站起身,却见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儿拉着一个女子的手,站在道旁,愉快的挥着手臂,即使相隔得这般远,仍然看见他手臂之上的那个金环,“爹爹。”
那女子身穿白色的长袍,额间白色的火焰栩栩如生,仿佛正在燃烧,这一刻,禁不住热泪盈眶,原来他们竟在此处。
春见再次吹过,花瓣落了昕儿一身,她不加拂拭,只是微笑着执着那孩儿的手,走到那辆粗陋的木车旁,木车上装满了鲜花和黑色的酒坛,息衍伸手将那孩儿抱上车,这才扶着昕儿上车。
然后息衍和那个俊美的青年一同扬鞭,赶着马车走进漫天的桃花之中,李世民下意识的追了过去,却见尘土滚滚,转瞬便不见了那辆马车的踪影,他忍不住回过身,看着追到店外的众人,“你们看见了吗?那辆马车!”
众人一同摇头,“皇上,快回宫吧!明日,便是庆典了。”
傍晚,华灯初上,跟随着众人的脚步慢慢走向玄武门,不,十年前,它已经不叫玄武门了,在李世民的登基诏书中,他将那道宫门改名为宜秋门,宜秋门,连最终的痕迹都被他抹去了,虽然抹得那般用力,抹得鲜血淋漓,但他仍然掩盖了那里曾经发生了一切罪恶。
到了,终于到了,来得晚了,已经开始燃放烟火,站在城楼上的李世民,那般的神采飞扬,他早已忘怀了那两个日日夜夜都流落在此处的孤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