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
在累了个半死后,婚宴当天终于如约而至。
沈氏夫妻俩原本是不想大办的,但是……在小区民众的搀和下,居然又诡异地变成了大办。
当他骑在高头大马上绕着小区“游街”时,很有点泪流满面的冲动,因为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事情为啥变成了这样,尤其他还穿着新郎官的衣服,脸颊上涂着胭脂,胸口戴着朵大红花。
马是宋叔家提供的,他儿子在公园工作。
新郎官与新娘的古典服饰是翟阿姨提供的,她女儿开摄影楼的。
他的化妆由马奶奶亲自上阵,她是老年歌舞队的化妆师,嗯,就是那种总是扭秧歌的老年歌舞队。
跟在马后面随时准备兜马粪的孩子是白爷爷家的孙子。
再之后那些吹唢呐撒花撒糖的则是老年歌舞队的骨干成员。
还有……
他忍不住就扶额,这都什么事儿啊。
再一看路两边那些围观和拿出手机拍照摄影的,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期望马奶奶的化妆有“鬼斧神工之效”,别让人认出他原本的样子。
“新郎官,高兴点,其他人都在和你道喜呢!”
走在马边的人拍了下沈浮的腿,说道。
沈浮抽搐了下嘴角,抬起手左右不停拱着,以此动作来感谢人民群众的大力支持。拱着拱着,他就真的入戏了……
就这样围着小区绕了几圈后,他终于正式进|入了小区,来到了自家单元楼的楼下。
“新郎来迎亲咯!”
有人喊道。
“新娘子快出来!”
“出来出来!”
……
一群人乱糟糟地喊着。
这迎亲仪式也不知道是谁定下的,细究之下到处都是槽点,然而……这也是街坊们的一片苦心。骑在马上的沈浮环视着那一张张写满了笑容的脸,心中微微有些许感慨,不知不觉间,曾经那些风华正茂的叔叔阿姨就都白发苍苍了,和他的父母一样。
而虽然也有一些小伙伴最终留在了这里,却很少有与父母住在一起的。大部分人也和他一样,选择了去别的城市发展。这里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就算偶尔办婚宴,也几乎都是西式的。他原本并不想答应下来这样办的,直到他听到一个老人絮絮叨叨地说“年轻的时候多希望能办上这么一场婚礼,做梦梦到都能笑出来,可惜现在的孩子都不喜欢这样啦,非要穿那什么白色的婚纱,晦气!”,他一心软,就给应下了。
就当是给这些热心的老人们圆一个梦吧。
看他们笑的多开心。
乱七八糟又有什么关系?
“新娘上轿子啦!”
“上轿子啦!”
又是一片哄笑与掌声中,凤冠霞帔的夜辰被人扶了出来,走向同样由摄影楼友情提供的大红花轿。沈浮看着那长长的裙摆和红彤彤的绣花鞋,情不自禁地就想笑,她向来就不喜欢穿这种繁琐麻烦的衣服,可真是委屈她了。顺带一提,她最初还挺像骑大马的,奈何她一靠近,马就跪下去了,怎么都拉不起来。
嗯,大约是感受到了她身上的凶兽气息吧。
最后她只能鼓着脸伐开心地放弃了骑马这个显然更加酷拽的选择。
就在此时,突然有人叫。
“别点,快熄了!”
沈浮无意中回头,只见一个吸着鼻涕的小屁孩因为母亲的训斥,一惊之下就将鞭炮丢了出来。
公园中的马不比过去的马,从小只天天拉着马车赚工资的它们没见过这阵仗,偏偏这稳稳丢到它脚底的鞭炮还响得不得了。
于是顺理成章的,马惊了。
沈浮一惊,好在这段时间他跟着夜辰锻炼,已经形成了较快的反应速度,双手连忙抓紧缰绳。
枣红色的大马在下一秒竖起两只前蹄,嘶鸣了一声,疾奔了起来。
“快让开!”沈先森拼命拉扯着马缰,将马头扯向没人的一边,以免发生踩踏事故,“让开!”都是街坊邻居,如若在他大喜的日子里出了点什么事,以后该如何再见面。更别提,他一点都不希望他们出事。
正所谓一急就容易出事,在他的拉扯下,马居然直接掉过头朝墙冲去。
“儿子!!!”
“沈家小子!”
“沈浮!”
……
惊呼声一时之间尽数响起。
眼看着已经来不及再次转向,沈浮没有认命地闭上双眼,而是冷静地将脚从脚蹬中松了松,手也做好了随时松开缰绳的准备,他已经决定跳下去,只是要选一个好的时机,以免落地时在无法躲避的情况下遭受第二次冲击。明明这样危险,他的心中却没有丝毫慌张,作为男人在这种时候觉得肯定会被自己媳妇儿救……听来也许有些好笑,但是……
所有人都眼看着这样一场喜事可能变成悲剧,马突然停住了。
或者应该说,它被迫停住了,即使依旧暴躁地向前冲,却分毫都不能动——因为它的尾巴被扯住了。
在第一时间感觉到这件事的沈浮回过头,只见不知何时甩掉了盖头和凤冠的她静静地站在马后,单手扯住马尾,看似轻松无比的行为与马的焦躁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虽一身古风气息十足的红裙,但搭配上这冷凝的表情与凛冽的气势,反倒不像新娘,倒更像是一位身着红衣的侠客,莫名让人有种穿越的违和感。
就在此时,暴躁到了极点的马直接抬起两只后蹄,朝她狠狠蹬去。
“小心!”有人惊呼。
她脸色不变,直接松开马尾,稳稳地抓住了两只抬起的马蹄,就好像抓住了两根轻飘飘的树枝。而后往下那么一压,马瞬间发出了一声悲鸣,前蹄双双跪下,浑身瑟瑟发抖,好像终于找回了理智。
惊呆了的沈先森一时不察,踩着脚蹬的腿松开,整个人居然就着动作从马上滑了下来。
然后……
被她伸出双手稳稳接住,公主抱起。
沈浮:“……”
夜辰:“……”
默默对视了片刻后,她开口说:“不关我事,你自己掉下来的。”她真不是故意想让他丢人来着。
沈浮扶额:“先把我放下吧。”
“哦。”她正准备松开手,将他放下来,突然听到有人喊——
“小辰!”
他们两人下意识回头,只听到“咔嚓”一声。
沈浮:“……”
夜辰:“……”
沈妈妈兴奋地说:“太好了!就拿这个当婚纱照,放大了挂床头!”
沈浮:“……”这是亲妈吗?这真的是亲妈啊?!
夜辰嘴角微微勾起,又连忙抿平,欲盖弥彰地快速把怀里的老公放了下来。
就在此时,有个稚嫩的童声响起:“麻麻,为什么一个叔叔抱住了另一个叔叔?”
拍脑袋声传来。
“穿裙子的那是阿姨。”
“那为什么一个阿姨抱住了一个叔叔。”
“……”
又是一个拍脑袋声。
“小孩子别胡说八道。”
沈先森仰头无语,一世英名……再次毁于一旦!怎么说呢?呵呵呵呵,一点都不意外呢!
“老沈啊,我怎么觉得该做花轿的是你儿子?”
“那就让他坐吧。”
沈浮:“……”这是爹么!!!
他回头怒视自家老爸,结果却得到了一个鄙视的眼神——这么菜才不是我儿子!
沈浮望天,也不知道那些年因为得罪了老妈而被暴揍的人是谁,他就算真的“不中用”,也绝对是因为被遗传了!
“坐上去!坐上去!”
居然有人趁势起哄。
沈先森可怜巴巴地看向自家媳妇儿,不是真的要他坐吧?
她看了他一眼,突然笑了,抬起脚踹了下依旧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马:“起来。”
只见“嗖——”的一下,那马就站起来了。
她轻轻松松地往上一跃,稳稳地坐在了马上。
可怜的马啊,立刻又跪下了,那动作之流利,简直比奴才还奴才,说好的英姿飒爽冷艳高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