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既是海盗的后裔,耿冲的水性当然不差,不需要氧气筒也能在海里待上许久。

一入海里,他像鱼一样往深处快速游去。强力探照灯在水里发出微弱的亮光,他凭着直觉搜索单明非的位置,不到一分钟就看见左前方一团混浊。单明非双腿正被海草紧紧缠着,她不停地想挣脱,但愈急就愈慌,整个人已呈现狂乱的状态。

游到她身边,耿冲举刀一把将海草割断,想抓住她四处寻求依附的手,无奈她已陷入迷乱边缘,四肢猛力拍打着,让他近不了身。

该死!他一气之下将她整个人抱住,紧箍着她的手腕,强迫她静下来。单明非又挣扎几秒,氧气罩里的小脸倏地抽搐了几下,随即因缺氧而晕死过去。

耿冲大惊,知道她氧气用尽,双腿急急一蹬,拉着她往海面游去。

临走前,他刻意巡了海底一遍,除了纷杂的海草,哪有什么箱子,连半条鱼也没瞧见。

难道他们没找对地方?他在心里纳闷。

浮出水面,他等不及将她拉上岸,在浅水处就脱去她的面罩,对她施以人工呼吸。

擎南和潘至成飞奔而至,屏息望着他们。潘至成尤其焦虑,他为自己没能保护单明非而内疚不已。

片刻后,单明非开始大咳,迫不及待地用力地呼吸着自然流畅的空气,让肺部再次充满美好的氧气。

‘明非!’潘至成松了一口气,正想靠向她,倏地被擎南一手拦住。他微微一愣,尚未明白状况,脸上就被擎南赏了一拳,痛晕过去。

单明非咳了好久,死白的小脸才稍稍恢复红润,但仍余悸未平地不停颤抖,伸手直想抓住一个实在的东西。

一只厚实的大手适时地握住她,接着她听见耿冲冷静且带着安定力量的声音。‘你已经没事了,别急着呼吸,那会使气管受伤。’

单明非僵硬地抬起头,睁开眼,耿冲的脸近在咫尺。那性格的脸此刻看来一点也不讨厌,反而莫名地让她平静不少,从他的手上传来的温暖也驱走了她身上的寒意。

她还活着!没有死在那漆黑又没有空气的海底她松了一口气。

‘小黑,准备返航!’耿冲见她眼神呆滞,怕她伤了脑部,于是决定先将她送医再说。

‘不’她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喉咙紧得发不出声音。

‘你想说什么?’耿冲眉心一拢。

单明非不甘心就这么走了;下海半天什么也没找到,如果就这样回去,不就白白浪费这些租船的费用了?

‘我想,不管有没有采到珍珠,你都得放弃今天的行程了。单小姐,你现在的情形别说再下水了,连走路都有困难。’耿冲明白她的心思,她对宝藏的事一定相当执着。

‘我’她喘着气,总觉得四肢毫无知觉,好像她的头和身体是分开的,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放心,这个岛没有外人会来,不会有人来和你抢“珍珠”的。’他讥笑一声,随即将她横抱起来,走向游艇。

单明非微微一惊,原想抵抗,但她实在使不出任何力气,只有乖乖瘫在耿冲宽广的胸前。

回到游艇,耿冲将她抱到一间舱房,将她丢在一张小沙发上,灌了她一大口酒,接着二话不说就伸手脱掉她的潜水装。

‘你’她大惊失色,怎奈动弹不得。

‘放心,只是帮你换衣服。我对泼辣的女人没兴趣,甚至连看都懒得看,所以你大可不必因为身材太差而自卑。’不把她的玲珑曲线放在眼里,他说着又要脱掉她身上的泳装。

‘住手!’沙哑的制止声从她口中冒出。单明非双眼着火地瞪着他,这无耻之徒竟想用他的手碰她?门都没有!

‘告诉你,不把衣服换下,寒气会侵入你体内的所有器官,到时你就会毛病百出,疾病缠身,就像那些海草缠上你一样’他冷冷地警告。

海草?这个比喻让她打了个哆嗦。

‘我自己脱,你走开’她佯装镇定,但发抖的双手却泄漏了她的惊恐。老实说,在海底于生死送缘挣扎的那一幕已变成她心中最大的梦魇,她不知道得花多少时间才能将它排出脑海。

‘还是要请你那位学长来帮你的忙?’他斜靠在门边讪笑,光裸的上身骨骼与肌肉协调地相融,展现出超凡的男性魅力。

‘不用’她和潘至成仅止于学长学妹的关系而已。

‘我也看出你们不是情人的关系。或者应该说,还在酝酿阶段?’他不钝,那个姓潘的眼神全绕着单明非打转,会没企图才怪。

‘不劳你费心猜测’她深深吸一口气,试着稳定抖得离谱的手。

‘我是懒得猜,反正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都与我无关。因为从现在起,你们两个对我而言只有一个称谓——俘虏!’他冷笑着。

‘什么意思?’单明非惊疑不定地盯着他。

‘意思就是,你和姓潘的直到我找到宝藏为止,再也不能离开了。’双手环在腰上,耿冲露出自从与她见面以来,第一个畅怀的笑容。

‘你怎么会知道宝藏的事’她及时打住,骇异地瞪他。

‘打从你一上船我就知道了。你是为那七箱宝藏而来,对不对?’他走近她,以一种睥睨的眼神扫过她匀称的身材。嗯,还挺丰满的嘛!

‘你’单明非还未从死亡的恐惧中回复,不料紧接着又跌入另一个慌乱之中。

‘六十多年前,一个叫善同的海盗趁着混乱,偷了惊风岛洞穴中七箱不属于他的财宝。但财宝太重,他带不走,只好将财宝沉到岛外的地堑,准备随时回来拿取’他慢慢地把往事揭开。

‘你你偷看了我的笔记?’单明非第一个念头便是他偷看爷爷的笔记及太爷的地图,可是,笔记本上并没有提到太爷的名讳啊!

‘看是看了,不过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只除了善同藏宝藏的地点。’

‘我不懂你怎么会知道我太爷的名字?’她觉得自己又缺氧了,他究竟是什么来历?

果然,她正是善同的曾孙女!耿冲莫名地嫌恶起她的出身,一个叛徒的后代居然会落进他手里,看他不好好替先祖出口气!

‘因为,我才是那批宝藏真正的主人。’他倾身,双手搭着沙发的扶手,正好把她圈在身前,嘴角浮起冷酷的笑意。

真正的主人?这是什么意思?这批宝藏是当年海盗们的东西,真要说起来,宝藏的所有人也该是那三位姓耿、倪及上官的海盗首领,但爷爷不是说他们当时被英军所擒,不可能再出现的吗?难道,事实并不然

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又惊颤了一下。

‘我姓耿,叫耿冲,相信你应该知道当年海盗头子的两个属下各姓什么。’他很高兴在她眼中发现预期中的惊恐。

‘耿冲?’他姓耿!

‘是的。’

‘耿家的后人?海盗的子孙?’她的眼睛愈瞪愈大。

‘没错。’

‘可是爷爷说你们那三个海盗头子早已被捕处死了’

‘很显然善周的讯息有误,因为我曾祖不但没死,还建立了庞大的纵横海运,造福后世。’他的脸离她很近,近到连她的害怕都闻得出来。

‘纵横海运?’天!这个势力雄厚且扬名国际的海运公司竟然是海盗们组成的?

这下子完蛋了!单明非忽然听见梦想龟裂的声音。

爷爷啊,我会被你害死!喉咙发疼的她已经连压惊的口水都挤不出来了。

‘谢谢你特地来告诉我们宝藏的位置,这个谜已困扰我们纵横帮几十年了。’难得咄咄逼人的她也有灰头土脸的时候,耿冲的心情因她的失措而大好。

‘纵横帮?’那又是什么鬼?

‘看来你是不知道了。容我向你介绍东南亚势力最大的地下组织——纵横帮!’他轻拍自己的胸膛,不介意让她更清楚地知道她在和什么人打交道。

‘你是说你们既是海盗,也是黑道?’她背脊冒着冷汗。

‘海盗是过去式了,而黑道这个名称又太笼统严格说起来,我们不过是在东南亚,尤其是新加坡拥有较大的威势而已。’

看他刻意说得谦虚,单明非就更了解自己的境况有多糟。她简直是到人家的地盘去挖人家的宝一样,找死嘛!

她依然怔忡地看着他,内心的恐惧掺杂着更多的沮丧。

‘现在,宝藏的事交给我们就行了,不用再麻烦你下海卖命找寻。’他扬扬眉,大声宣称。

倒楣啊!爷爷还说全世界只有太爷知道宝藏的事,她怎么会笨到去相信爷爷的话和太爷的日记呢?

看样子她也别巴望发财了,把宝藏让给他们去找,她还是早些回台湾比较安全。

‘好,宝藏的事我不插手了,统统还给你们,那你可以让我和我学长回去了吧?’她不愿为了宝藏而去了性命,干脆放弃。

‘恐怕不行。’他怜悯地摇摇头。

‘为什么?我都说不要宝藏了’她勃然大怒,怒气使血液沸腾,四肢竟慢慢暖和多了。

‘你知道太多了。’他又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

‘知道太多?难不成你想杀我灭口?’她惊呼。天!这一趟梦想之旅搞不好真的是自寻死路。

‘还没决定,等带你们回帮里再定夺。’

‘定夺?定夺个屁!我一上岸就去告发你,看你如何决定我的生死!’她气得大喊,喊完喉咙更痛,痛就心情更差,心情差当然就更气她已坠入这可悲的恶性循环里了。

‘不瞒你说,新加披几乎全是我们的地盘,你想活着离开是不可能了。’

‘你’她倏地站起来,一把拿起面前的酒杯摔向他,随即又虚软地倒下去。

耿冲轻易地闪开,杯子撞上木墙,碎了一地。‘好好休息吧,我们还有一个小时会回到港口。’

‘让我见我学长!混蛋!’她气得扯开仍有点沙的嗓子怒吼。‘省点力气,姓潘的已被擎南摆平了,你的救星听不见你的呼唤的。’耿冲说着,大笑地走出舱房,顺手将门锁上。

该死的海盗!他到底想拿她怎么样?

单明非既惊且惧地盯着地板上那些碎玻璃,那仿佛代表着爷爷与她共同的梦想就此崩解。

寻宝梦啊!碎得一塌胡涂。

‘放开我!’单明非杀猪似的叫声响遍整个电梯。

‘你给我安静点!’耿冲厉喝一声,待电梯在十九楼停住之后,他大步走出电梯,将她扛进一间布置得极具现代感的大房间,并且毫不客气地将她丢在黑色沙发上。

单明非愤怒得想杀人。她一回到新加坡港口,就被耿冲像布袋一样扛进他的跑车,擎南则奉命带走昏迷的潘至成。一路上她根本没有机会逃走,只能扯着又肿又疼的喉咙乱喊,并瞪着耿冲将她带往未知的目的地。

后来,他将车子驶进一幢高楼的地下停车场,又扛着她搭电梯来到这里

他简直把她当成行李看待,不是扛就是扔!

‘你你把我学长送到哪里去了?’全身软弱无力的她从沙发上撑起身体质问。

‘放心,我还不会杀他。不过若是待会儿你不好好回答我的问题,那我就不敢保证会不会拿你温柔的学长开刀。’他龇牙咧嘴地威胁。

‘你你这个王八蛋!恶棍!流氓!’她气得破口大骂,但骂完后整个人更虚脱了。

‘啧!我从没见过嘴巴像你这么坏的女人。’耿冲匪夷所思地盯着她。以往他见过的女人只分两类,一种是怕他的,另一种则是不怕他的。怕他的胆小女人连他皱个眉也会吓死,他提不起兴趣理会;而不怕他的女人到目前为止只有他死去的妈和同父异母的姊姊耿沁。不过就算不怕他,她们也都尽量以祥和化解他的戾气,哪敢硬碰硬挑衅他的脾气?

而这个单明非不仅不怕他,而且绝对不在口头上示弱,真不晓得他和她是哪里犯冲

咦,他名叫冲,搞不好她真的天生来犯他这个‘冲’的!

‘哼现在让你见识也不迟’头好痛!单明非觉得氧气就要从体内流光,呼吸又困难起来,脑中好像有好多铁锤同时敲着她的脑壳。

‘我才懒得见识!像你这种粗俗泼妇,那个姓潘的还会看上你,真是瞎了眼!’他点起一根烟,可笑地摇头。

‘他不像你你根本没长眼睛!’她努力挤出反驳的话,眼前的一切已开始打转。

‘你’敢说他没长眼睛?耿冲气得抡拳上前,决定让她明白他可不会因为她是女人就手下留情。

然而他才跨向她,斜靠在沙发上的身子倏地向前仆倒,他冲过来,双手正好接住她软如棉絮的身体。

‘喂喂!恶婆娘!’他用手肘支着她的后颈,不停地叫她。

她双眼紧闭,脸色苍白,连嘴唇都发紫;耿冲暗暗心惊,明白这是潜水缺氧的后遗症,于是横抱起她走向客房,小心地将她放置在床上,再急电通知自己人开的诊所,召来医生。

十分钟后,四十出头的林先泰医师就出现了。他替单明非检查完毕,踱出客房,对耿冲说:‘她有缺氧现象,喉咙也发炎了。我先开葯给她吃,明天再带她上诊所来做更进一步的检查。’

‘先泰,她不会变植物人吧?’耿冲蹙眉问道。真要变植物人,他就把她丢进海里去喂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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