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港,祝家开设的商铺。
“好剑,好剑呐!”祝季奢抚mo着一把青莹如玉的宝剑,就像抚mo着十六岁少女缎子般的肌肤。
家世渊源,从小到大见过的宝贝多了去,但像这样的宝剑实在没见过第二把。剑身青光莹莹如镜,屈指向剑脊上轻轻一弹,便“铮”的一声龙吟,就算古之干将莫邪,也不过如此吧?
如果把这把剑献给伯颜丞相,恐怕家族的生意就能更上一层楼了……
“楚兄,这把剑能否让与在下?小弟愿以千贯易之。”
楚风漫不经心的说:“一个失败的实验品,你要就送给你了。”
是的,百炼钢技术不过如此,在两千年前当可称雄一时,但和现代技术比起来,差距不是一点半点。仅仅是为了见识一下古代冶金技术,楚风才允许冯火山打了十把这样的剑,当了解古代所谓百炼钢技术的奥秘后,就禁止再做这种无聊的事了。冯火山和他的徒弟们得知这个消息,差点哭了,直到楚风拍胸脯保证会教给他们更好的锻剑方法。
但在祝季奢听来,简直不可思议:百炼钢已是宝刀宝剑的最高技术,按楚风的话头,似乎还有比这更好的?
他试探着说:“难道,楚兄还有更好的剑?”
“不错。”楚风让刘喜拿出了另外一柄剑。
这是怎么一柄丑剑啊,没有剑鞘、没有护手、剑柄是光秃秃的,连剑身也没有叠锻特有的云纹,而是白亮亮的一片,看上去死气沉沉,就像是块磨光了的铁片。
祝季奢一下子噎住了:“楚兄、楚兄莫非是戏耍在下?”
楚风高深莫测的笑了笑,“若是让这两柄剑互斫,祝兄以为,哪柄剑会断?”
祝季奢不忙着回答,先仔仔细细的看了那柄丑剑,确实没有百炼叠锻的痕迹,十足的一块凡铁嘛。“楚兄说笑了,小弟愿以千贯为注,赌这把百炼宝剑胜。若是小弟走眼,千贯奉上;若是侥幸,楚兄的宝剑便姓祝了,如何?”
楚风大笑一声:“看好了!”
百炼宝剑匹练也似的森森剑光,向刘喜手上的丑剑卷去,两剑相交,只听得叮噹一声响,半截儿剑尖坠于地上。
断掉的不是那把“凡铁”,而是百炼宝剑!
作为具有二十一世纪冶金知识的人,很容易发现百炼钢的几个致命缺陷。
钢的软硬,与碳素密切相关,含碳量高则硬,低则软。刀剑兵器,最理想的情况是外硬内软,外硬则刃口锋利,内软则剑身弹性好、不易折断。
偏偏百炼钢在反复锻打过程中,钢铁外层接触空气,碳被氧化,钢质因碳素降低而变软;内部不与氧气接触,碳素减少得不多。如此一来,形成外软内硬的结构,刃口软不够锋利,剑身脆硬而不够强韧。
诚然,百炼锻打有助于除去钢铁内部的渣滓,减少残留渣滓的尺寸,从而使其成分趋于均匀,组织趋于致密,细化晶粒,改善钢的性能;但含碳量分布不协调,是它不可避免的缺陷。
聪明的中国工匠用局部淬火部分解决了这个难题。钢件经过淬火,从金相学上看,维氏硬度400左右的奥氏体,转变为1000左右的马氏体,简单的说,就是变硬了。
冯火山打成钢剑,淬火时,他稳稳的平夹剑身,只把剑尖和两侧的刃部浸入水中,一阵白雾滋滋响着腾起,这样就只有锋刃部经过淬火变硬,剑脊仍然相对柔软,这样就得到了外硬内软的宝剑。
磨制、安柄、装鞘,冯火山捏着自己打造的宝剑,洋洋自得,现在,轮到楚风出手了。
“我就用这块铁炼剑吧。”
当楚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以为他疯了,因为那是最软的一块熟铁,拿去打锅铲都嫌软的熟铁。
“张驴儿,把那块铁给我称称,再打成铁片装到坩埚里面。把上好的木碳磨成粉,给我弄个半斤。对了,石灰也弄点细粒的。”
看看不像开玩笑,说话有条理也没疯,只好按他说的去做,张驴儿一会儿办完了事。
大家看着楚风拿块小石头,蹲在地下写写算算,很快抬起头来:“碳粉要三两半,石灰少点,都放坩埚里,给我搅匀了。”
石灰、碳粉、铁片,全装在坩埚里,像是盘披萨饼。它被送进了烘箱,哦不,是耐火砖做的坩埚炉。
底部进风,顶部烟囱抽风,煤炭堆到坩埚四周——燃料和钢铁不接触,所以使用便宜的煤炭。
点火之后四个小时,铁片完全化作了钢水,和碳粉融为一体;造渣用的石灰粒浮在钢水的表面,把磷、硫等有害物质尽可能的吸附到自己身上。
等它自然冷却,连锅端出来,把坩埚砸碎,敲掉钢渣,得到了非常纯净的钢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