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如晦,春季的闽西山区,开春后的第一场雷阵雨,住了月色星光,黄豆大的雨点,铺天盖地的砸向地面,沉闷的滚雷像盘彀敲响了雷兽战鼓,间或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在那一瞬间,把天地间的一切照得真真切切,然而之后,是更加深沉的黑暗。\
弯曲的山路,被大雨浇得泥泞不堪,雨水混着泥浆,浅的地方没过踝骨,深处则过了膝盖,却有一点昏黄的火光,穿透了无边无际的雨幕,给人间带来光明和温暖。
是谁在这么恶劣的天气里,冒着大雨冒着山石掉落泥浆泛洪的危险,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山路上跋涉
婶娘,婶娘,葛婆婆的茅屋外,响起了侄儿的叫声,老人巍巍颤颤的拉开柴扉,侄儿蓑衣斗笠,一身都是雨水,左手拄着木棍,右手举着松油火把,上面两尺多高用蓑草编了个防雨的罩儿。
自从姑娘去后,侄儿就是葛婆婆的心头肉了,她心疼的埋怨道:快,快进来,你这孩子,这么大雨,不待在家里,出来瞎跑什么
侄儿并不急着躲雨,而是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瞪大了眼睛,声音里带着激动和快慰:晓得不,皇上派来了钦差大臣,真正的青天大老爷,把毛禽兽和姓张的笑面虎捉了起来,许各家各户到镇上禀官告状,有仇报仇,有冤报冤整整七年,俺家姐姐的仇,终于能报了
葛婆婆手上的毡笠,滑落到地上,沟壑纵横的脸上,泪水混着雨水,肆意的流淌
毛仁寿张士贵被捕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了四乡八村,人们奔走相告,以前是官官相护官绅一体,告不倒两个祸害,现在有钦差大人撑腰,还怕他个啥找巡回法庭伸冤诉苦的人,排成了长长的队伍。
镇长丘宝华这才现,原来这巍巍群山,早已有岩浆在地底流淌,只要哪儿破开一个口子,就会喷出熊熊烈焰
审判整整持续了三天,穷凶极恶的毛仁寿冠冕堂皇地张乡绅,被下到了镇政府的牢房里,出庭面对百姓愤怒的指控,他们根本无言以对,只能低着头,像两只被抽了筋的癞皮狗。
巡回法庭裁定,毛仁寿妨害公务故意伤害敲诈勒索拐卖人口绑架等项罪名成立,数罪并罚处以死刑。\他养的打手,则判处二十年矿井苦役井下苦役犯每年的病残死亡率在百分之五,二十年苦役,意味着他们基本上不可能完完整整的回家了。
张乡绅张士贵的罪行,则有那么几分欺骗性,他也修过三尺长桥,也铺过十来丈地土路,逢年过也从家里端两碗剩饭给过路的穷棒子苦哈哈,所以有人说他是笑面虎,人前行善背地里作恶多端的时候,也有不少老辈人说他是积德行善。
结果毛仁寿自忖必死,他怨愤张士贵没能保下自己,审讯到第二天就反咬一口,把张乡绅往日的劣迹,竹筒倒豆子了出来:原来,张士贵包庇他,并不是没有索取地。这个老色鬼,只要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就由毛仁寿出面欺凌逼迫,然后他再出面调解救助,不怕那女子全家不感恩戴德,往下再收回家里做个小妾奴婢,便轻轻松松了。或那女子不上钩,张乡绅便往后一退,毛仁寿出马,明火执仗地抢去,或卖到泉州的青楼,或留在张乡绅府中为奴。
张士贵的罪行暴露,让被他蒙蔽的群众大吃一惊:没想到这家伙衣冠楚楚竟然是个人面禽兽
在解放他家由毛仁寿强抢来的丫环女奴时,顺带现了他和蒙古人交通往来信,这个家伙自作聪明,保留这些书信,以便大元朝再度占领这一地区摇身一变再次成为大元的顺民,谁知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下子一顶汉奸的帽子,是摘不下来了。
巡回法庭以汉奸罪绑架罪判处张士贵死刑。罪行确凿自知必死,也许两个家伙只求留个全尸,都没有上诉,五天地限期一过,便是死期到了。
镇政府和巡回法庭只留了三个法警守卫监狱,其余将近二十号人倾巢而出,把两个死囚押到河边上,准备执行死刑之后,再回去押送苦役犯去县城。
笑面虎和毛禽兽,就这么乖乖的见阎王不少围观的群众着一颗心,生怕到时候像戏文上演突然从哪儿冒出个人,拿着上司官府的公文,高喊刀下留人。
丘宝华也觉得有点不对头,老奸巨猾的笑面虎,怎么不利用上诉的机会,芶延残喘几天不定上诉期间,还能拖出点变化呢这
实实的送死,只要求留个全尸,未免太轻易了吧
把担心告诉巡回法庭副法司冯道济,老冯则没那么多心思能在两个月时间把钦定大汉宪法大汉民商法和刑事法几千法条死记硬背下来的人,估计心眼都比较死板,他笑道:我大汉赫赫兵威远扬异域,占城倭国吕宋里之外尚且俯称臣,何况国内一乡镇土绅况且县城驻铁甲汉军一营,贵镇警察本官属下法警十余人,皆荷枪实弹,必定无人敢劫法场。
照说不会有人傻到和一部严整的国家机器为敌,但冯道济显然低估了边远山区土霸王地胆量,刚到河边,就见上游有木筏顺流而下,河边的密林中,冲出了三五十号匪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