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老实巴交的敏儿急红了脸,半天憋出句:就不给宝宝喂奶了
好嘛,古有挟天子以令诸侯,今有挟太子以令皇帝,莫说楚风立刻低头服软,一向不同意女儿乱跑的王李氏也没了辙,只得让敏儿带着刚满月的宝宝,随船回了临安。
若在平时,敏儿早就回身和楚哥哥打成了一团,可今天她没有回头,楚风惊讶的现,没心没肺的小丫头,眼角早已带上了泪珠。
熟悉的杭州湾,熟悉的临安城,熟悉的港口,当年船场匠户们就是从这里出海,扬帆远去的呀敏儿只觉得一双眼睛不够用,贪婪的看个不休,唯恐落下了什么,她想起了七年前离开这里的情形
这不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么可惜咱们苦哈哈该干什么,还得干什么呀在两岸农田里劳作的农夫看来,大汉帝国辉煌灿烂的船队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事物,和自己隔着十万八千里,八杆子打不着呢
太阳当空照得人直冒汗,还是关心下眼前事吧渐渐有人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目光,重新握着镰刀开始收割,大晴天是好的呢,若是赶上雨天,熟稻子淋了雨,一时霉才叫你没得脾气趁天气好,快点干完吧。
大汉帝国舰队抵达临安,开始了靠岸抛缆系锚下帆的固定程序,从断刃斩蛇金刚三个师中抽调出来的士兵以及先期抵达的工人们,早已等在码头,忙忙碌碌的进行着各项工作,小山般一堆一堆的货物比蚂蚁群还众多的人员,通过栈桥走上了陆地,他们或者是第一次抵达临安的闽广儿郎,或者是从这里踏上征程的匠户子弟,大汉帝国从东南海岛迁都江南富庶之地故宋行在,自然各各有一番感悟在心头。
只有闲得无聊的无赖闲汉破落户,才会挤在码头上看热闹,辛辛苦苦忙着生计的农夫,则早已放下了好奇心,忙着抢收水稻。
大汉帝国舰队的到来,不影响收割水稻,自然也不影响各位老爷的帐房先生,带着狗腿子到田间地头征收租谷。
喂,郑老头子,崔老头子,你们两家的租谷,可是该交了啊毛师爷一张嘴就露出满口大黄牙,没得叫人恶心。
他的主人范老爷,是两浙大豪范家的远枝,论起来还是两浙大都督范文虎的叔叔辈哩虽然他真见到长房的范文虎,只怕做侄儿侄孙都乐意。
范家在报纸上被人指摘是汉奸,又有人上门喊打喊杀,可皇上不是让文天祥文大人写了对联么远枝家的帐房狗腿子,乃至乡间的农夫,自然不知道文天祥那幅对联的讥嘲之意,他们只知道,故宋大忠臣当今江浙总督都替范家写了对子,那范大人的荣宠,还能低了吗虽听说他告老还乡没了官爵,可哪个致仕的乡绅,不是声威赫赫,压得泥腿子抬不起头
毛师爷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嚣张,农夫们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卑微,人在屋檐下哪得不低头,租种人家的田地,你还能充愣装大郑老爹点头哈腰道:毛先生,咱们刚割了稻子,还没来得及堆成捆儿咧,您看是不是
别处稻子都要打谷子晒干了过秤,惟宋末江南各地是刚割了就收租谷地主们唯恐农民偷偷把粮食藏起来,他们宁愿花钱雇泥腿子帮忙晒谷扬场,反正也花不了几个铜子。
快点快点,老爷还在晒场上等着点收呢毛师爷不耐烦的催促着。
没得法,且由他去吧总比元鞑子抢了杀了烧了要好得多农夫们自我宽慰着,把一担一担麦穗挑到大路边,不长的时间,毛师爷脚下就堆了一筐又一筐,金灿灿的稻谷,农民的心血所得,就大半进了地主的荷包。
农夫们的心在滴血,但又有什么办法呢种地收租,从古到今都是这样的呀
入你母亲黑心肝的范老爷,吃了我的谷子拉不出屎,活活撑死你崔世安小声骂着,将自己的租谷挑到毛师爷跟前。
不对,少了嗯,少得太多毛师爷装腔作势的道:崔老头子,莫非你算错了要不要我替你再算算
没错呀崔世安扳着手指头算了又算,最后才道:说好五成租谷,是这么多嘛
毛师爷脸一虎:什么五成,是七成五
崔世安登时慌了神,大声辩道:从来都是上季说好下季租谷,你们说的七成五,是从晚稻算起呀,皇天在上,哪儿有坐地起价的道理
农民们围拢过来,七嘴八舌的道:是啊是啊,下季收七成五的租谷,看在大汉免了税,又没了兵乱,咱们且认了;可这季稻子,要糊口,要卖了赎回当在当铺里的冬衣,要还渡春荒借范老爷的粮食,收七成五的租谷,咱们吃什么呀
去年秋季范老爷都把税征到今年夏天了,大汉免税也是免得下一季,你们怎么能从这一季开始涨租谷
可怜而淳朴的农夫们,根本没有讨价还钱的底气,他们甚至天然的认为,朝廷免了税赋,东家增加一些租谷是天经地义的,只不该在这一季多缴了赋税的收获上来涨。
去年秋天,卢世荣整顿江南财赋,打击贪官污吏和富商豪强,同时加大力度征收税赋,各地乡绅趁机把损失转嫁到百姓身上,江南士民苦不堪言,好不容易大汉免了税负,又要加大地租,又要在当季夏粮上重复加租,这还叫人活不活了
郑老爹忿忿的道:从来没个坐地起价的道理,就算涨,也只能从秋粮涨起
不交,七成五,老子就不交了反正五成也没交足,老子干脆一颗不交崔世安一时气急,抓住粮食筐子就要往回走。
反了反了抗粮抗租,这不是造反吗毛师爷的公鸭子喉咙扯着直叫,招呼狗腿子们:打,给我打呀,打这些反叛的狗奴才
皮鞭棍棒雨点般落下,辛勤工作的农夫在毛师爷口中成了造反的狗奴才,被狗腿子们打得皮开肉绽,尽管农夫们有着健壮的身体,有着汗珠摔八瓣练出的浑身疙瘩肉,他们却分毫不敢反抗,任由皮鞭和棍棒,在自己的背脊上肆虐。
千百年来,种田交租就是天经地义,抗粮抗税,那是方腊黄巢才敢干的事情,都没有好下场啊
只因为有了那么难得的一点点反抗精神,崔世安被打得最惨,三四个狗腿子围着他,短木棍狠狠的落下。
不要打了,求求你们不要打了崔世安的老伴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可铁石心肠的狗腿子们非但不停手,还有人高高的举起了木棍,瞄准了老妇人的脊背抽下
住手一声威严的断喝,似乎蕴含着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使狗腿子们心尖尖一颤,不由自主的停止了殴辱。
一位年轻人,身穿青色的纱袍,身段面容并无什么特异之处,惟有一双眼睛比星星还亮;他身边的女子娇憨可爱,圆圆的脸上弯弯的眼睛,只不过此时正气愤愤的瞪圆了,要把这群狗腿子平吞了似的。
被打倒在地的崔世安,伸手一抹糊着鲜血的脸,睁大了眼睛:敏敏儿是王家丫头吗你你们这些年去哪儿了
哈,不过是个泥腿子毛师爷登时长出了口大气,提到喉咙口的心也放回了肚子里。
本来,见年轻男子器宇不凡,还当是哪家王孙公子微服出游,担着个心事;哪晓得崔世安话一出口,分明是认得这姑娘的,多半就是个平头百姓了,而且崔老头子喊的不是少爷小姐,是什么王家丫头,阿猫阿狗一般的名字,显然不会是什么世家大族的小姐。
于是毛师爷气定神闲,故作潇洒的摇着折扇,然后慢条斯理的合上扇子,y笑着故意伸手往女子胸前一拦:小妹妹,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青天白日的,莫非是和这小泼皮私奔